好在冬至当日,朝廷举办贺冬仪式,皇帝与丞相谈笑甚欢,绝无隔阂。
到了冬至的第二天,皇帝还亲自去往丞相府拜访,在丞相面前表演了剑术,又陪着丞相钓鱼和下棋,直到晚间还流连忘返。
据说,侍中董允冷着脸劝了皇帝好几回,反而是丞相出面求情。看来这位相父不仅是严父,也是慈父。
听说了这情形后,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完全放了心。有些聪明人原本稍稍减少了去往丞相府的频率,这会儿连忙继续凑过去奉承。
诸葛亮是闲不住的,在府中接待了皇帝以后,第二天便离开长安,启程去北地郡的泥阳、富平一带巡视军屯。但留府长史蒋琬和全套的班子一个不缺地留驻长安,中枢政务仍在此中运作。
丞相权倾朝野,其属吏也各掌职权,总有人会登门拜访。何况许多人既要办事,也想阿谀……就算见不到丞相,能在蒋公琰面前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不过,相府有相府的规矩,公务上的流程更从来都一丝不苟。有正经公务的倒也罢了,那些只是寻个理由来拜谒的人,通常都等不到蒋琬的接见,很多时候会在相府冰冷的门房悻悻坐上一日,再无奈而走。这时候,如果哪位访客竟能被府中官吏直接迎入,难免就让人嫉恨。
“那是谁?”有人低声问。
“是个结巴!话都说不清楚!”有人适才试图搭话,却没什么结果,格外不满。
也有人聪明的,立即止住他们的胡言乱语:“都住嘴吧!那是东府来人,辅军将军邓范!”
大部分人立即噤口不言。
近年来,先帝遗留的老臣陆续凋零。而章武年间得赐宝剑的七位重臣,如今已经只剩下丞相诸葛亮和骠骑大将军雷远。
建兴初年,因为先帝病逝而引起的动荡,较之于这两年关东豪强的叛乱也不差了。但顷刻间,丞相控制住了中原、河北,而骠骑大将军稳住了益州局势。于是官吏们私底下盛传,枢府与东府素有默契,早就定下了瓜分皇帝权柄的计划。
当年骠骑将军驻在江陵,位于成都之东而权柄极大,故而文武官员暗地里都称雷远的骠骑大将军府为“东府”,将之与成都的“枢府”并称。
这几年里,雷远长期忙于边疆军政,很少参与中枢事务,他的驻地几经调整,也并不总在长安之东。不过,这个“东府”的名头一直沿用了下来,甚至有些官方文书也随手这么落笔了。
东府既然来人,便是个寻常小卒,也比在座这些官员加起来还重要些,更别说来的是骠骑大将军的得力部属邓范了。
当然,总会有人故作清高以邀名。门房里当即有人昂首冷笑道:“东府?我怎么不知大汉朝廷中有个东府?”
邓范虽然口吃,听力没有问题。他起身往相府内走的时候,这句话恰好落在耳朵里。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还与引路吏员攀谈几句:“蒋,蒋长史不在么?”
引路的官吏忙道:“长史今日有要事去了宫中,驸马都尉听闻将军来访,已经赶来相迎。”
“这如何敢当?”邓范稍稍加快了脚步。
绕过前后两进正堂,果然见到驸马都尉诸葛乔满面春风地出来。
两人携手而行,绕过百官朝会的殿堂,经一处圆洞门,直入相府后院,宾主登堂落座。
邓范代表雷远拜访丞相府不止一次两次了,诸葛乔接待过好几回,两人彼此有些交情。此时既然蒋琬不在场,两人便不谈正事,先叙私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