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言语。
窗外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我翘首看去,便看见那个三岁小朋友引来了五六个村上的孩子守在门外。
“不患寡而患不均。”靳安说,“你要给,都给。别只给一个,就算你给了那小孩儿,很快他也会被人抢光,你看他身上有新衣服吗?八成被抢了。”
“那孩子爸妈呢?”
“没爸妈,被他幺姨收养。”
“你摸底了?”
“住这里,不得把周围情况摸排一遍?”他从沙发上猛然坐起身,“纪凌修这里好东西多,走,我带你搬一搬,给村上发些吃的,下了半个月的雪,再这么困下去,村上的人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我没吭声。
靳安走了两步,见我没跟上,转头看我,“闲着也是闲着,带你出去玩儿。”
我这才跟上去。
靳安堂而皇之来到厅堂,纪凌修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铺设的地形图,一名同僚坐在他身旁说着什么。纪凌修神情冰冷凝重。
靳安说,“哥们儿,一起去发救济粮啊。”
纪凌修抬眸冷冷看他。
靳安说,“你跟这些村民也无仇怨,纪家海外资产富可敌国,散财几袋米粮行善积德,也算福报。”
纪凌修阴沉沉的,不置一词。
靳安旁若无人使唤那些纨绔子弟帮忙搬粮食,那些人若是不动,便会换来靳安一顿暴揍,他们被揍服了,忙不迭去地下室搬米粮。
临出门前,靳安将军大衣裹在我身上,把军帽给我戴上,压低我眉眼。
他笑着按住我头顶晃了晃,“奶兵崽子。”
他穿着冬日板正白色军衬衣,军裤笔挺,身形威猛高大。带着我们一帮人去发救济粮的时候,走到哪里,都能换来村民的敬畏和躲避的视线。
他宣传岭南军兵民一家,将米粮挨家挨户发。我帮着将米袋子拎进村民家里,便见靳安趁机跟村民闲聊,打听情报,打探地势地貌,探听哪里有小路能离开。
这些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原住民,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冬,他们有属于他们的生存方式,以及离开这里去外界觅食的途径,靳安想要了解的情报,应该便是这个点。
借着发米粮的机会,他动员村民们帮我们扫雪开路,村民们拿了好处,特别积极。立马喊来全村老少开始清理山路上挤压的厚雪。
我瞧着靳安的言行举止,行事作风竟然有了一点点领导派头……
很稳很稳了。
莫名就觉得他真的变化很多,没有了以前悍匪气息的跋扈感。他真的脱胎换骨了……岭南那边的人对他影响很大……他的一切都在向好。
真好。
回去的路上,落雪小了些,有了几分日头的光晕,我心情难得开朗,围着他笑说,“你在岭南也会亲自去村民家里吗。”
“那倒不用,我要研究部署打仗路线。”他说,“如果洋人攻打进来了,依咱们现有条件,怎么打,能不能打,打了以后怎么赢。一旦开打,便不能输。如果洋人不攻打进来,照现在国内的情况,怎么推翻内阁而不引发内乱,这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首要条件。”
我迎着日头看他,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闪闪发光的。
“等你来岭南了,你给我做文化课老师。”他说,“我呢,就教你那些你不擅长的东西。”
“你都晓得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了。”我笑说,“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若是真有疑惑,你多请教亦凝,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