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衡似是没有料到她这般直截了当,眉心微微一蹙,这才点了点头,“阿申不在京城,他的生意我总得多照看一二。只是,我也实在照看不过来,却没想到,一个疏忽,便是出了事。”
“这霓裳阁本来是你的生意,可阿申念着你们的交情,掺了一脚,我原也没说什么。可今日这桩事,却是办得有些不地道,你们可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吗?”
叶辛夷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
不过……叶辛夷在心底微微一嗤,看纪老板您这样,应该是个很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纪衡眼里腾起恼色,“那位郝爷有个表叔姓冯,正是宫里那位如日中天的冯公公。”
冯?叶辛夷听得这个姓氏时,心头便已是一动,再听纪衡后话,果不其然,还真是那一位。
乾和帝最为宠幸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厂公冯集贤冯公公。
难怪了,有这样一位表叔,那位“郝爷”都敢自称“王法”了。
叶辛夷嘴角几乎控制不住地牵起,含着丝丝讥诮的意味。
她居然还笑?纪衡又惊又疑。
这个姑娘,他起初倒也还曾欣赏过,毕竟就一个市井出身的丫头而言,她的见识气度已算得了得,更何况,她还曾救过梁申一命,那么拉拔着她发点儿小财也没有什么,就当帮阿申还了她的人情。
而她这些年来,别的且不说,大年小节从来没有断过礼,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但至少还懂得人情往来。
可是,在梁申嘴里越来越多,尽是说不完的她时,纪衡就对她不满意起来了,且是很不满意。
怕也是永远也再满意不了了。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市井长大的丫头,能知道什么?她怕是连冯公公是谁还一无所知呢。
纪衡眉眼间带出两分不耐烦来,抿紧了嘴角,“总之,你们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下好了,该怎么收场?”
叶辛夷自认是个没见识的,自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只得诚惶诚恐道,“不如请纪老板帮支个招?”
纪衡望着面前一脸局促的姑娘,心里有些奇怪,面前这丫头可没有半点儿梁申口中的精明厉害,狡黠刁巧。
梁申到底是年纪轻了,识人不清,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好。
这般想着,纪衡的眼角又挑高了些,“你们还是备些礼,亲自去一趟郝爷府上,给他赔礼吧!”
赔礼?叶辛夷眼底掠过一抹讥嘲,“然后呢?”
纪衡皱眉看她,这姑娘是不是傻?
“之后?那便要看郝爷怎么说了。”
那位郝爷怎么说?那位郝爷不是就要强纳人家已经定亲的民女为妾吗?
正在这时,帘子被挑开了,叶菘蓝端着茶碗进来,双手将茶奉给了纪衡,这才担忧地瞥了叶辛夷一眼,才被她阿姐使着眼色催了回去。
茶,纪衡本是不想喝的,只是面子功夫还要做,端起茶碗来,本想沾沾唇便算了,谁知,一股沁脾的茶香扑鼻而入,他低头一看,茶碗虽是再寻常不过白瓷,胚打得粗,是次品中的次品,可那碗中的茶汤却是颜色清亮,黄绿透澈,抿一口,先是涩苦,继而回甘,清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