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后回过神来,望向一脸温和的千凌昱,有种错觉,似是回到了先帝在世的时候。
她本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还有一个默默护着她,爱着她的丈夫,这本该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不料造化弄人,她被仇恨蒙蔽双眼,失去了深爱自己的丈夫,如今难道要失去自己疼爱的儿子吗?
正因为容楚与先帝长相有几分神似,还有那如出一辙的性情,自己对他从小刻意疏远,不冷不热,并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有的慈爱和关怀,反之自己倒像是一位“严父”,而先帝更像是“慈母”。
也难怪先帝突然驾崩,对容楚的打击如此之大,自己却在他最需要关爱的时候,一纸诏书,将他推远,推至千里之外的西北边关。
自己的初心本是为了他好,希望他能够在西北历经磨难历练,早日蜕变成长,早日肩负重任,这也是当时唯一保全他的法子,自己必须这么做。
奈何他却不看重名利,不屑勾心斗角,一心想远离朝堂,远离京中的波诡云谲,只为得到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甚至要在平定边关战乱后,解甲归田,隐姓埋名,过寻常人的日子。
自己怎会放任不管?怎能任由他随心所欲,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他是天之骄子,注定要背负起江山社稷、国家重任,这是他的使命,更是他的宿命,他别无选择。
直到今日,这位年轻帝王身穿明黄龙袍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却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没有了往日里的肆意潇洒,容楚那张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只有失魂落魄和化解不开的伤痛。
这时,她才明白,她错了,她又错了。
容楚失去了他深爱的女子,犹如现如今的自己,也像一个行尸走肉,没有喜怒哀乐,无欲无求。
“儿臣告退了,余生母后要多多保重。”千凌昱掀起龙袍,跪地冲程太后行礼。
程太后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容楚定是知晓了璃丫头命数的破解之法,今日来寻自己是交代后事。
看来,他去意已决……
“你自己的妻儿,自己照顾,托付给哀家作甚?”程太后恢复正色,语气冰冷。
千凌昱眉头舒展,“母后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儿臣知道母后不会坐视不管,有母后指点江山,儿臣也就放心了。”
程太后凤眸微眯,“她没有死,你实在不必走到这一步。”
千凌昱心头一震,“母后此话是何意?”
“还记得哀家赐给璃儿的赤玉璎珞吗?”
“是母后送给璃儿的生辰礼?”
“不错,她每年生辰,哀家都会添上一颗红玛瑙。”
程太后抬手扶额,不小心露出手腕上的几道旧伤疤,缓缓道来,“璎珞正中挂得是开过光的纯金佛头像,是哀家特从得道高人那里求来的。
用哀家的鲜血做引,将玛瑙浸入凤血中,玛瑙又是佛教七宝之一,可清浊气保平安。
那丫头命数已尽,本该魂飞魄散,不过有了这赤玉璎珞护体,倒可护住她的七魂六魄,不至于烟消云散。
她现在只是一缕飘在世间的孤魂,不生不死,与天地同寿。唯一遗憾的是,她看得见你,你却看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