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笑起来时,像是枝头桃花绽了艳艳的粉瓣,实在是说不出的娇俏颜色。一点点的讨好,却不谄媚,反而给人几分亲近信赖之感。
让人忍不住想原谅她。
谢危见了,却陡地“嗤”了一声,手指用力,竟是掐了她的下颌,迫她抬起头来,声音里半点仁慈都没有,反有一种清醒到令人恐惧的凛冽:“好歹也当了我许久的学生,谋略眼界没涨,倒惯会使这不入流的下乘伎俩!谁教给你的?”
他毫不费力便可拉个满弓,力道岂是寻常?
稍一用力,已叫姜雪宁吃痛。
她眼底顿时涌了泪出来,听见他这一声质问,只觉雷霆贯耳,方忆起自己这般情态只怕最招致谢危憎恶,上一世便是如此,惶惶然已不敢说话。
谢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森然道:“不杀你,是我当你本性不坏。只是世上人,坏的要杀,蠢的更不能留。我放你一命,你却舍了要当儿戏,想救人却连点更高明的法子都想不出来,非要搭上自己。宁二,你的学当真是白上了!”
姜雪宁愣住。
谢危却似已厌她至极,终于松了手,搭下眼帘不再她,道:“滚去练琴。”
姜雪宁怔怔了他好久,才反应过来,带了几分狼狈地起身。
只是方才被他拉得跌坐下去,却是膝盖有些疼。
她微微蹙了眉,也不知为什么,莫名有几分心虚,倒没了寻常跋扈性子,也不敢叫屈,自己忍了,朝房中角落里望去。
另一侧果然有张琴桌,上面置了一张琴。
姜雪宁一眼熟。
竟是谢危那张峨眉。
这可是谢危自斫自用的琴,她眼皮跳了跳,往左右也没见别的琴,心里已怯了几分,不大敢碰。然而眼见谢危坐在那边又无指点她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坐了。
只是的确常日未曾习琴,手底已然生疏。
才抬手弹了《碧霄吟》两句,便错了个音。
她吓得抬头去谢危,却见他手腕搭着膝盖指尖垂落,竟似在那灯光昏暗处枯坐,神情晦暗,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总归没来骂她。
于是稍稍定心。
她赶紧改了过来,假作无事,往下头继续弹奏。
微颤的琴音,在晃悠悠的琴弦间流泻而出,音质极佳,高时若清凤啼鸣,低处如间关莺语,有畅快抒怀处冲上霄汉,逢缱绻断肠时则幽咽沉郁。M。。m
剑书刀琴都在外头听着。
静夜里阒无人声,只伴着松上雪压得厚了,簌簌往下落的细响。
简单干净的屋舍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是大夫才给张遮伤处换了药重新包扎,还叹了一声道:“好险没伤着要害,不然这么深的一刀,只怕得要了命去……”
张遮合拢衣袍,却忽向窗棂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