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姜雪宁在戏园子里枯坐到傍晚,平日里活蹦乱跳跟她闹着玩的萧定非半点不敢去招惹她,只悄悄把送来的瓜子花生剥得完完整整、干干净净,放到她手边上去。
可姜雪宁没吃半个。
直到外面日头西斜,她好像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站起身来,要往外面走。
萧定非下意识问了一句:“外头翁昂那帮士子,还有街面上的叫花子,还继续打理吗?”
姜雪宁道:“为什么不?”
萧定非愣住:“可这事已经……”
姜雪宁竟道:“她叫我难受,我也不让她好过
萧定非终于寂然无言,目送着她送这戏园子里走了出去。
朝野上下前一天还在议论重查萧氏的事,今日却无一不为萧姝封妃的消息吃了一惊:在这种风口浪尖的节骨眼儿上,皇帝竟然封了旋涡中心的萧姝为妃,岂不是明着要偏袒萧氏,偏袒萧姝?
可傍晚的时候便传来新的消息。
吏部侍郎姜伯游参定国公萧远的折子被交到了内阁,经由诸位辅臣商议后,将重查当年赣州赈灾银一案。
这下文武百官都迷惑了:说皇帝秉公办理吧,他先把萧姝封了妃;说皇帝有心偏袒吧,重查赣州赈灾银一案又毫不留情。
便连萧远自己都琢磨不透,为此不安。
唯有姜雪宁能隐约猜出点什么来。
帝王卧榻,最忌他人酣睡。
倘若萧姝不值得信,不应该信,沈琅不可能封她为妃。以帝王心术倒推回去,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如何才能获取皇帝的信任?
答案只有一个:自断羽翼,划清界限。
当萧姝自愿舍弃原本出身的依仗,便相当于抛下了自己所有的武器,也就解除了对帝王的所有威胁。从此以后,她的荣辱都系在枕边那个男人的身上,只能与他同进退、共死生!
对沈琅来说,一则能侍奉床榻,二则能助他搞垮萧氏。
且这般的美人,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姜雪宁心里冷笑着,回到姜府便听说孟氏十分高兴,叫姜雪蕙去自己房里说了一下午的话。想也知道,原本也要参选临淄王妃的萧姝忽然入宫封妃,那姜雪蕙就没有了最大的对手,而沈玠对姜雪蕙有意在先,料想选妃成事该是十拿九稳。
她都懒得去凑那热闹。
次日里天还没亮,阖府上下便忙碌起来,隔着院子都能听见丫鬟们为姜雪蕙描绘妆容,打点裙钗的声音,偶有做事手脚慢了的人还要被孟氏责斥上两声。
姜雪宁躺在床上,春晨懒睡,盯着帐顶绣满的白牡丹,却想起前世的这一日——
府里也是这般忙碌。
不过那时候处于众人之中摆弄着各式簪钗的人,是她自己。孟氏虽也到了她房中,神情里的喜悦看着却多少有些勉强,尤其是她带着几分娇纵一眼看过去时,孟氏的面色便更不好看。姜雪蕙则只站在孟氏旁边,深深地望着她。
那时她心底得意极了,因为姜雪蕙根本不知道她是在宫里见过了那方绣帕,故意冒名顶替了她,才有了如今的机会。
姜雪蕙抢了她的亲情,她就要抢姜雪蕙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