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安慰道: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权利因为外表而否定你。
是啊,不是这样的,但年幼的我并不明白啊,他将脸埋在我的肩头,那天我哭着回家,不懂从前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会突然对我避而不及,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桑瑱真的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吗
我娘抱着我嚎啕大哭,说——瑱儿才不是什么丑八怪,我信了她,可我很快就发现,她其实是在骗我,因为我所到之处,永远伴随着旁人异样的目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很难形容,就好像被人扒光衣服丢在人群,所有人都高高在上地审视你、怜悯你,而你连逃的能力都没有。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忘月,你可曾,被人同情过
桑瑱,都过去了。我拍着他的脊背,只觉得内心也跟着难过起来。
他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停顿片刻后,语气又重新变得轻快起来:是啊,都过去了。
后来日子久了,我也便慢慢习惯了,再之后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便一直戴着帷帽。
那你的脸,是何时恢复的我问。
十六岁那年。他怅然一笑:那些年父亲为了医好我的脸,可谓煞费苦心,但我实在是伤得太重,寻常方法都试遍了,依旧不见起色。父亲无法,无奈之下只能外出问药。他走遍大江南北,塞外番邦,终于在古斯国寻得一味奇药——圣蜗,这才让我的容貌得以恢复。
十六岁时,脸上的疤痕终于全部消失了,只是在熟人面前戴帷帽的习惯,我却再也改不过来。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对明明容貌已经恢复,可有时,我还是会觉得,自己是那个见不得光的丑八怪。
不是的!听他这么说,我突然想到了自己,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午夜梦回时,我也时常觉得自己还是莲寿寺中那个无依无靠、不被人喜欢的孤女。
这些天来第一次,我主动抱紧了他:不是你的错,对于年幼的孩童来说,这些恶意,就是天大的事。
桑瑱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在努力平复状态。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和低沉的呢喃:嗯,你还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并告诉你。
我摇了摇头:没有了。
连清是我在外游历时的名字,取母亲和父亲名讳中各一字。这些年,我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在外云游,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姑娘,也是唯一一个。
不用再解释了。将他推开,我佯装镇定:我都明白。
这段时间所有的痛苦和挣扎,让我深刻意识到——因为黑衣罗刹这层身份,我一直不敢直面真实的自己。造成两人误会的根源,其实是自己内心长久以来的恐惧和不自信,与桑瑱他是小医师还是灵医妙手,没有太大关系。
呼。他闻言,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哄好了。
一只手被抓起,少年将我的手掌放在胸口:忘月,我今天讲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不论外人怎么说,我只相信我自己的感受。我信你,信你的一切,所以,也请你相信我。
隔着厚重的冬衣,他的胸腔在有力地跳动着。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室内香气袅袅,耳畔声音逐渐暧昧,似在故意蛊惑一般,他说: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这里面朝思暮想的都是你。
此话一出,我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脸上也开始滚烫起来。慌忙中我想收回手,却被对方霸道地按住。
头顶,传来愉悦的笑声。
笑什么我恼道。
桑瑱轻哼一声:你害羞的样子,同你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相比,更可爱些。
不想理你。丢下这句话,我用力推开他,重新躺回被窝,将脑袋深深埋入锦被中。
不多时,屋外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