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我多虑了,因为没过一会儿功夫空谷幽兰女士的脸就又慢慢恢复了生气,而她的脑子好像也跟着她的脸一起回来了。
我跟……崔老杆说……暴风雪……会往西……走……
一开始,空谷幽兰女士的话说得很慢,慢到我感觉她马上要断气了一样。不过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的说话语速,并在话语间洋溢起一种轻松的愉悦感。
不过我现在比刚才感到更害怕了,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怪,虽然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怪,但是我现在听空谷幽兰女士说话,就感觉像是在听一首唱走调了的歌一样。
可他说暴风雪就是往我家这边走呢,还让我看天儿。结果我抬头一看,还真是。我说那我得赶紧往家走了,可是崔老杆又跟我说还是留在镇上更安全,看天儿这雪就小不了,说不定我会被捂在路上。可是我肯定得回家啊,要不然没人喂牲口。离咱家最近的是吴老六家,可是他家离咱家也得十好几里地呢,而且他们家人都特个色,我老不待见他们了。不过他们也不待见我,才不会帮我喂牲口呢,他们一直都想害死我和我的牲口……空谷幽兰女士就这么滔滔不绝的唠叨着。
既然没人帮空谷幽兰女士喂牲口,说明这荒山就只有她一个人住,而且离她最近的一户人家也在十几里外——所以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只有我们孤男寡女两个人了听了空谷幽兰女士这话,我的心彻底凉了。
乓乓。可是突然间空谷幽兰女士用勺子使劲的敲了敲碗边,厉声的问我:吃完了没
哦哦,我吃好了,谢谢您,很好吃。我被空谷幽兰女士吓了一激灵,可也立马打起精神来,您养了很多牲口吗这边是……冬牧场
我还是不太死心,希望她如果养了好多牲口的话,这个地方还能有她一个帮手。我读过一些描写冬牧场的书,虽然那些书写的是新疆的故事,但我想全国各地应该都大差不差,那么大雪封山的冬季便不可能单独把一个女人留在牧场上照顾牲口的——因为照顾不过来。
如果这里除了她还有别人的话——不管男女老少——我多少能安心一些。
啥冬牧场空谷幽兰女士皱着眉,这是山区不是什么牧场,我就养了几只鸡、两头牛,还有一头叫丁仲衡的大黄狗。
我使劲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地狱笑话。
空谷幽兰女士见我一脸困惑,便放声大笑了起来:瞅你那德性,用兰儿的追求者叫我的大黄狗你不高兴啦我瞅这些男人里面也就丁仲衡能配得上兰儿。你什么时候能让他们俩在一起算了你别说,你肯定会让他们在一起的对不对等新书到了我自己看。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空谷幽兰女士竟然学起了狗叫,而不出多时,窗外也响起了狗叫声,一定是那只叫丁仲衡的大黄狗在呼应它的兰儿!可我真的很害怕她们俩再这么叫下去会把山里的狼招来。
不过学狗叫了几声之后空谷幽兰女士便又不理我了。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又飘远了,因为她那双小眼睛又陷入了无神的沉思状态。
又过了很长时间,空谷幽兰女士终于再次开口,幽幽的说:我开了得有十几里路吧,开始下雪。那雪来得老急了,我们这边只要一下雪就会下得又急又大,所以我只能打开车灯慢慢往前蹭,结果我就看到你的车翻倒在路边,你竟然没开车灯!
呃,我没想到要开灯。我讷讷的答道,紧接着想起了翻车的那个瞬间。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尘嚣看不见,你沉醉了没——我那又再度活跃起来的大脑中,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了蔡依林的《舞娘》。
我停下车,空谷幽兰女士继续说着,你福大,车翻在了坡底下,要是上坡的话我就不停了,停下来的话我的车就上不去了,最后也得捂在那儿。那会儿地上的雪已经没脚踝了。我估磨着你也翻了老一阵儿了,车上的雪少说也得有一拃厚了。其实我停下车以后还琢磨来着,说不定车里的人已经走了呢,我就是瞎好心。结果我刚下车就听见了你的哼哼声。哈,那车里的人竟然是你,是鼎鼎大名的郑撼!
说着,空谷幽兰女士投给我一个既诡异却又充满了过多的母爱的笑容。
我和我妈的感情特别好,我爸去世以后我就把她接来和我一起住,把她当小姑娘那么宠,直到她去世。之所以我和我妈的感觉能这么好,其一是因为我小时候我妈特别宠溺我,她对我的所有要求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因为我是郑家三代单传的独子;其次是因为我爸除了打我以外,隔三差五的也老打我妈,所以我们娘俩在一起总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但是即使是这种情况,我妈也从来没有对我用过空谷幽兰女士这种快要满溢出来的母爱表情的笑过!
在这一瞬间,我终于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我落在了一个疯女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