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回了武定侯府,蔺云婉没有急着理事,而是拿出字帖,在窗前临摹。一写就是三天。萍叶进来帮她研墨,轻声问道:“夫人,您都好久没有像这样练过字了,您这几日一直在临摹《竹枝帖》,是不是想亲自教两位少爷写字?”要是前一世,蔺云婉还真是这么想的。可她没忘记,当她主动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们居然怀疑她是舍不得花银子为庆哥儿请老师!并非她夸大其词,从前她的字在内阁大臣面前都拿得出手。不过陆家侯爵之家,根本不懂得这些。后来庆哥儿短短一个月,写字的功底突飞猛进,陆家的人才信了她是真心的。“不是蔺云婉声音淡淡的。记住网址她断不可能再教庆哥儿了。萍叶松了一口气,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似的,道:“庆少爷到现在都一直在老夫人那边住着,没来给您正儿八经请过安,品行也不端正,夫人不教他才好但是,陆长弓是无辜的。萍叶很同情地说:“若是能只教长弓少爷倒还好些,不论您有没有空见不见他,他每天都过来请安,可见是个孝顺懂事的又叹气道:“府里肯定一视同仁,您怎么可能只教一位少爷呢?”蔺云婉只是说:“这字帖就是为长弓准备的,他用得上的抄完了一篇赋,她停下笔低头审视自己现在写的字……前世一心打理武定侯府,竟把父亲和老师教的本事都忘了。要是父亲看到她现在的字迹,只怕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真是生疏太多了!可她前世生命的终点,却只有这些本事才真正属于她,谁也拿不走。写到日落西山,与寿堂里派人过来传话:“夫人,世子接了表姑娘回来,老夫人请您过去庆哥儿的生母葛宝儿,终于到陆家了!蔺云婉放下笔,揉了揉泛酸的手腕,勾了勾唇角:“知道了萍叶服侍主子换了一身衣裳。心里其实愤愤不平,悄悄嘟哝着:“什么表小姐,还敢耽误了夫人回门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蔺云婉去得迟了,与寿堂里已经相谈甚欢。葛宝儿竟然坐在了老夫人身边,卫氏也在旁边和颜悦色,陆争流就更不用说,他虽然没有参与女眷的谈论,脸色却比平常温和愉悦多了。“老夫人,大奶奶来了里面说话声戛然而止,葛宝儿连忙站起来,过来向蔺云婉行礼。在外人眼里,她是从陆老夫人老家的镇子上过来远房亲戚,衣着打扮自然朴素清新,倩碧色的褙子下身材纤细,鬓边簪了两朵素白的小花,虽戴了白色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可眨眼的时候,一双水润的杏眼,十分灵动。出身乡野,却有清水出芙蓉之姿,性格看着也本分乖巧。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不讨喜呢?莫说是陆老夫人和卫氏,就连蔺云婉前世也被骗了过去!“宝儿,这是你大嫂子云婉陆老夫人牵着葛宝儿到蔺云婉跟前。“宝儿见过大嫂葛宝儿行了礼,忍不住抬起头打量了蔺云婉一眼,忽然就怔住。看得出来,蔺云婉来见她根本就没有刻意打扮过,素净庄重的一身衣裙,华贵却从细微之处透出来,如玉肌肤吹弹可破,乌发如墨如绸缎。浑身上下,处处都是当家主母的气度,尤其那双眼睛,秾丽有威仪,真是摄人心魄!蔺云婉也称呼了她一声:“葛表妹葛宝儿心情复杂地低下头去。陆争流明明说过,是陆家人逼着他娶的蔺云婉,因为蔺云婉出身好,管家管得好,陆家才离不得这个主母。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蔺云婉应该貌若无盐,只是很懂得管家理事而已,她怎么会长得这般好看。见葛宝儿出神,蔺云婉忽然犀利发问:“表妹怎么戴着面纱?”卫氏仍旧不知情,也跟着说:“快要入夏了,宝儿姑娘也不怕闷不过?”葛宝儿心里一慌。当然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庆哥儿虽然长得像陆争流多一些,嘴唇却更像她。她初来乍到,本就有些胆怯,虽然提前想好了缘故,心里十分忐忑,不敢坦荡地回答。“她脸上起了疹子,恐怕要一段日子才能好。云婉,这点小事你就别操心她的了陆老夫人精明,很快就主动出面替葛宝儿解围。蔺云婉好像真的没疑心,很客气地说:“葛表妹是客人,远道而来,我来迟本就怠慢了。关心她也是应该的陆老夫人紧跟着打趣着:“既知道怠慢,那你还不快拿两匹尺头给你表妹做衣服穿“老夫人说的是,孙媳妇记下了一时间,小厅里的氛围竟然是十分和谐。葛宝儿都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蔺云婉看着葛宝儿的绣花鞋,说:“葛表妹好像和世子一样,都喜欢如意云纹的料子。不巧,偏这种花样的尺头,我那里没有众人随着她的话,先去看葛宝儿的鞋,又去看陆争流的鞋。葛宝儿想收起脚来,却来不及了!不止是一模一样的花纹,细细看去,好像都是同一个人绣出来的。卫氏根本没察觉出不妥,还笑着说:“真是巧了!”说完觉得有些怪怪的,一个姑娘家和她儿子用一样的花纹……这个葛宝儿,难道是故意的!还真以为她是个乖的呢。卫氏对葛宝儿的印象急转直下。陆老夫人脸色一变,陆争流也跟着心里一悚。真是的,那么多鞋子不穿,偏要穿这样的?葛宝儿知道自己坏了事,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看向了陆争流,但他根本没敢看她。她很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你那里没有这种料子,就算了。我这里还有很多沉香色的料子,虽然老气了些,但是她只在我这院子里穿也足够了陆老夫人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刚才的热情态度。本来是为了帮孙子把戏做全,葛宝儿看着又真的像是个老实听话的,没想到居然是个绵里藏针的玩意儿。也不用别人出手,这种东西她自己就容不下。“是蔺云婉和顺地应了一声。“不早了,都散了吧陆老夫人有些疲倦地把人打发了,还单独和蔺云婉说了一声:“明早你过来一趟,两个孩子进府有段日子,也该正经读些书了,一起商量个章程出来态度和语气不知道比刚才慈和了多少。“好。孙媳妇告退退出去后,她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葛宝儿的哭声。蔺云婉冷冷一笑。能待在她眼皮子底下二十年,只等她死了就来占了当家主母的位置。这种人怎么会没有野心呢?而野心这种东西,和咳嗽一样最难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