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看这杯茶。”孟兰将杯子推到中间,赫天子若有所思。
“茶叶沉沉浮浮,可以比作人生?”赫天子试问道。
孟兰摇头,答道:“黎民是杯中水,诸侯公卿是水中茶叶,天子是饮茶之人。”
赫天子欣喜万分,急切万分道:“先圣可愿为孤煮茶?”
孟兰将茶杯再朝赫天子推一分,说道:“天子请。”
于孟兰而言,是替赫天子煮茶;于赫天子而言,是孟兰赏一杯茶。
天下何人有资格赏天子茶?
“天子以为时势如何?”孟兰笑问。
天下时势,自先王起,诸侯征伐越演越烈。到赫天子即位,黎室一日更比一日式微,天下诸侯以宋、鲁、楚、吾、越、胡塞六国最大,西南三国偏安一隅,小国夹缝求生。
赫天子虽然久居王城,但天下时势,他不可能不知,甚至作为天子,他才是天下最大的弈士。
“天子所言极是,”孟兰点头继续说道,“六国之中,宋本最弱,励精图治,征伐天下,从三城小国成长为中原霸主。太傅有王天下之心,但又受到仁义桎梏,这才一拖再拖。宋强否?强。沃土千里,城池百座,雄兵百万,更有兵家圣人施慧,武圣缪苦,还有我师弟邹固。宋强否?否。沃土千里,都是百战之地,西邻胡塞,东抵鲁国,南越秦岭、淮河与楚毗邻,北境则是北原诸国,百战之地,如何安定?城池百座,半数还未从战火中缓过来,宋民多为亡国之种,尚未教化成宋民,民心不归,如何治国?雄兵百万,重徭重役,连连征战,国累民乏如何安抚?至于兵圣施慧,只是宋王敕封;武圣缪苦,垂垂老矣;文圣邹固,便让孟兰与他博弈一番。”
赫天子听完孟兰分析,心头压力去了一半。宋是他的心头大患,头号大敌,强悍如斯,却又外强中干。
“那其余五国又如何?”赫天子追问。
“胡塞地远,有宋钳制,胡塞一时难以有所发挥,”等到赫天子面露喜色,孟兰又叮嘱道,“虽是远虑,不可不忧。”
“鲁王柴考身死,公子小白夺嫡。柴考拜殷隐为太师,无为而治,不起战事。且鲁地大河水患连绵不绝,水患不平,鲁无力王天下。”孟兰说道头头是道,赫天子点头,压抑了二十三年的内心得以慢慢释放。
“吴越两国,同宗同室,同室操戈,保持平衡即可。”吴越两国,始祖都是东营之后,一母同胞,却又内斗不止,在六国中威胁最小,赫天子心里有底。
“至于楚国,始于荆,秦淮以南,大江以北。七代楚王,代代明君,熊冉更是有王天下之志。”孟兰说道楚国,眉头一皱,显然,楚国是最棘手的。
“熊冉一向对孤毕恭毕敬。”赫天子说出内心疑惑。
“时机不到,伺机而行,”孟兰反问道,“天子莫非以为楚真是荆棘丛生之地,野兽横行之所,毒瘴肆虐之国?”
“楚地僻民稀。”赫天子说道。
“楚七代明君,开疆拓土,南抵百越,北至秦淮,东邻吴越,西壤枳綦,占天下四分;光修水利,开垦良田,大江所至之地,五谷丰登;立分家法,男子及冠便自立成家,人口何止千万。”
赫天子听完,一身冷汗,楚国力竟然如此强盛,是他放松警惕了。
“天子莫忘,楚乃是前朝后裔。”孟兰一语惊醒赫天子。文王分封前朝太子为南荆王,时时警惕。知道两百年前,诸侯征伐,南荆灭亡,楚国兴起,又经历七代明君,蛰伏百年,对黎室忠心耿耿,对诸侯,远交近攻,步步蚕食小国。
“这可如何是好?”赫天子无计可施,只好问孟兰。
孟兰胸有成竹,说道:“宋楚两国,以秦淮为界,势必一战;吴越两国,虽然内斗不止,但实力不容小觑,与楚国多有摩擦;百越诸邦,尚未教化,各自为战,难以抵挡楚国;西南三国,虽然偏居一隅,但国祚深远,可以抵挡楚国。”
西南有枳国,枳国有太傅名日覃伯贤,日覃伯贤有女名日覃小翠。提到西南三国,赫天子不由想起小翠。
“天子。”孟兰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