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袁志第一次,在饭桌上,跟他聊工作上的事。他心里面,生出了几分欣慰,一边回忆着当年抗击非典的经历,一边向袁志讲述。袁志听的很认真,虽然非典和新冠病毒,在很多方面都有区别。但一些经验,还是值得学习与借鉴。
袁妈则是有些狐疑,等到袁爸一次停顿的间歇,插话问道:“你今天怎么忽然想到跟你爸聊这些了?”
袁爸闻言一愣,也反应过来这事情,有点儿反应。不由的停下了筷子,看向了袁志。
袁志埋头吃饭,也不抬头,语气很平淡地说:“哦,我们医院要选派医疗人员组建医疗救援队,驰援武汉,我报名了。”
“你说什么?你报名了?!”袁爸手一抖,差点儿把筷子惊掉。他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既有几分为儿子担心,但同时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总算是开窍了,知道身为医生,救死扶伤的职责了。
袁爸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要夸奖袁志几句吧,心里面却又有担忧和不舍。想要让他不去吧,但儿子好不容易开窍,好不容易像个真正的医生了,这个时候拖他后腿,实在有些不合适。
袁爸这边,紧张迟疑,心情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袁妈却是将筷子一拍,说道:“儿子,妈支持你!”
袁志抬起头,有些错愕。原本他在说这个事情之前,以为是他爸会在第一时间表示支持,怎么情况与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没等袁志开口询问,袁妈就说了:“不过,妈也有个要求……不对,是三个要求。”
“什么要求?”袁志有些好奇。
袁妈说道:“既然你报名参加了医疗救援队,那就好好去,好好干,最后再好好的给我回来!”
袁志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行。”
“老袁,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也说几句。”袁妈冲袁爸说了几句,然后起身道:“微波炉里还热着汤,应该差不多好了,我去端出来……”她飞快转身,朝厨房走去。因为她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怕儿子看到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花。
当妈的,嘴上说着支持,心里面的担忧,却是一点不少。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让儿子看见,叫儿子担心。
袁志看到了袁妈眼眶里闪烁着的泪花,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点破。他收回目光,看向袁爸,问道:“爸,你的意见呢?”
老爸没有说话,只是摘下眼镜,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镜片,似乎在组织语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我应该感到高兴,也应该支持你,因为你总算是表现的像个真正的医生了。但同时,我的心里面,又有一份害怕,想要劝你别去。因为我也是医生,而且我还经历过当年的非典,我知道这种烈性传染病,是多么的可怕。它就像是一个恶魔,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夺人而噬……”
袁志很想要问他老爸,你到底是想要我去呢,还是不想我去?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听老爸继续往后面讲。
袁爸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声调猛然拔高了几分:“但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是医生,与疾病作斗争,本就是我们的天职!就像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警察的天职是除暴安良,消防员的天职是扑灭火情一样。我们医生,就是要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现在武汉那边,新冠疫情那么严重,我们医师和护士不上,谁上?所以,我纵然担心、纵然不安、纵然不舍,却也要对你说一声‘雄起’!”
袁志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应道:“雄起!”
袁爸扭头,朝着厨房喊道:“老婆子,你快点把汤端出来,然后去把酒给我拿出来,我要跟儿子好生的喝两杯,为他践行!”
“践行践行,我看明明就是你想喝酒了,拿儿子当挡箭牌。”袁妈端着汤走了出来,眼睛有点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在厨房里面偷偷抹过了眼泪,瞪了一眼袁爸后,还是去拿了酒——之所以让她去拿酒,并非使唤,而是袁爸不敢自己去拿。老婆没在家的时候,他可以偷偷拿酒喝两口,老婆在家,那就一切都是老婆说了算……要不然,四川这边的耙耳朵,怎么会全国出名?
在袁妈去拿酒的时候,袁爸想起了一件事,又对袁志说道:“我有个东西给你,你等一下。”
袁志闻言一愣,有些好奇的问:“是什么东西?”
“你等下就知道了。”袁爸一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说。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件虽然有些旧,但却洗的很干净的白大褂,走了出来。
“当年抗战的时候,川军出川,王建堂的父亲王者诚,赠了他一面死字旗,上面写着: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我没有王公那么伟大,我也不愿你出事,和你妈一样,我也想你平平安安的回来。这件白大褂,是当年我上一线,抗击非典时穿过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留着,算是个纪念。现在,我把这件白大褂送给你。希望它能够像当年保护我一样,保护你。同样也是希望,你到了武汉后,能像我们当年抗击非典一样,全身心投入,打赢这场抗议的战争!”
袁志接过这件白大褂,看到上面还写着两行字,只不过油墨已经浆洗的很淡了。
一行字写的是袁爸的名字,另外一行写的则是非典二字。
袁爸手里还拿着一支笔,拧开笔盖后,在白大褂的另外一侧,写下了袁志的名字,以及新冠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