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寅时(3到5点),景泰帝就被外面的轰然震响给惊醒过来。 他两眼茫然的看着西门方向: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在撞门 他心想该不会又是一只魔麒麟吧 前次为解决魔麒麟撞击宫城一事,他已经是煞费苦心了。最终是以‘魔麒麟曾撞击紫禁城的东宫方位,显是因太子失德,引发魔麒麟撞城’之议搅混了局面,平息了百官议论,也压服了御史们对他的谏言。 怎么时隔十数日之后,又有人来撞宫城 那是水德元君。 侍候在景泰帝床前的太监,当即跪了下来:水德元君欲夤夜求见陛下,被值守西华门的城门校尉拒绝,水德元君不满之下直接撞击宫墙,因此惊醒了陛下。 胡闹! 景泰帝当即起身:请水德元君入宫,至中极殿等候。朕亲口御赐水德元君随时入宫陛见之权,你们拦她做什么 他走到了殿中,任由几个宫人侍女穿戴衣袍,同时好奇的问:这深更半夜的,你可知水德元君是有什么急事入宫 那位太监苦笑道:奴婢怎知您可以问左都督,老奴这就让人把他叫过来。 可绣衣卫的衙门在皇城之外,与五军都督府在一起。要召左道行入宫,还是得一定时间的。 景泰帝只能先至中极殿,见水德元君敖疏影。他踏入殿中的时候,就发现这位水德元君的脸色青沉,眸光冷厉,气势摄人。 景泰帝不由略觉吃惊:元君因何事震怒至此啊 这京城之内,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得罪这位天下龙君之首 臣敖疏影参见陛下!敖疏影虽是怒意填膺,可还是谨守礼节的抱拳一礼:小王之所以怒极,是因陛下您的都察院!今日小王一位至交,在都察院遭人陷害。还请陛下拟旨,尽早将他释放。 景泰帝就更不解了:请问元君的友人是哪位 靖安伯李轩。敖疏影眉眼微扬道:靖安伯李轩有大恩于我,又性情相投,所以引为至交。 景泰帝不由一愣,心想怎么会是李轩 对于李轩,景泰帝还是很感激的。十几天前要不是他的靖安伯,将那头魔麒麟拿下,现在朝中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麒麟瑞兽,被天下人敬仰,其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 当日再被那魔麒麟闹下去,他别说易储了,搞不好还得下罪己诏来平复天下众议。 可这位靖安伯怎么与督察院扯上关系了怎么又与这位四海之外的天下龙君之首,成了至交 水德元君且息雷霆之怒! 景泰帝凝神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朕对此事依旧茫然不知,且容朕了解了详细,再做处置如何 他见敖疏影蹙了蹙眉,神色极为不悦,不由苦笑道:元君,这朝堂自有规章制度,即便是朕,也不能肆意妄为。 不过元君大可放心,朕稍后遣干员详查此事,如果证实靖安伯是清白之身,朕一定不会委屈了靖安伯,也绝不会让人冤枉了他。 敖疏影声音却依旧冰冷冷的,眼神不善:直接放人不可以我说了他是冤枉的。 景泰帝的神色无奈:元君,朝堂制定的规章制度如不能遵守,那么这天下岂非乱了套你当初扶保太祖夺取天下,不就是希望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希望你的信众不被苛税盘剥,不受战乱之苦 可如果朝廷乱了规矩,首先受苦的一定是天下百姓,所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就是这个道理。 敖疏影其实已达成目的,可她的脸上,却还是半点异色都没有:那就请陛下尽快调遣人手!以李轩的性情,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烧都察院的经卷房。他如因此定罪,疏影一定会给他讨个公道! 她硬邦邦的丢下这句,就直接化龙飞出殿外。 景泰帝则是更觉头疼:左道行何在 左道行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他闻召之后,就快步走入了进来,言简意赅的禀告详情:今日李轩为查巡盐御史夏广维贪赃案,与会昌伯之女孙初芸一同私闯都察院的金匮石室,结果却被会昌伯孙继宗与左副都御史林有贞撞见。 几乎于此同时,都察院的西经卷房遭遇大火,臣入宫时,那边已被烧成白地。 景泰帝听了之后,就想这是什么鬼李轩怎么与孙初芸在一起会昌伯又怎的与林有贞勾搭在一处 李轩他是信重已极的,不但是因红裳,更是因其卓绝的人品才能,可惜李轩已入了六道司,否则定当引入朝中,做他的肱骨臂膀。 至于林有贞,则是他亲手提拔任用的大臣。不久前林有贞治水有功,因功胜任左副都御史。 孙初芸是几日前入的六道司,在李轩麾下担任六道司伏魔都尉。 左道行继续解说详情:林有贞当夜在都察院值班,昌伯孙继宗却夤夜登门,说是奉太后之命,要去金匮石室调阅一份旧档,林有贞不得不陪同前往。 景泰帝当即眼神一凛:此事是会昌伯设的局 应该是与会昌伯有关。 左道行的神色略显古怪:可据臣的打探,据当时亲眼目睹现场的一位都察院书史交代,事发之刻,靖安伯李轩与孙初芸正在那石室中做那不雅之事,似乎孙初芸还是主动一方。而左副都御史林有贞,又是当年侦办巡盐御史夏广维贪赃案的主官。 景泰帝就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此时他哪怕用脚跟去想,也意识到这其中必有问题。 传令刑部尚书俞士悦,命他亲自主持侦办此案—— 正说到这里,景泰帝就神色微凝,看向了殿外,眼中现出了一丝异泽:元君 这个时候,敖疏影正化作一条黑色的巨龙,盘旋在高空之上,冷冷的注目着仁寿宫与慈庆宫的方向。 她蓦然一声龙吼,瞬时一束雷霆缠绕的青色风刀,往仁寿宫的主殿方向坠落。 那风刀竟是阔达百丈,割裂虚空。将紫禁城上方的一重重符阵封禁轻而易举的割裂开来,最终落于仁寿宫的上空。 而此时正盛装打扮,端坐于仁寿宫侧殿的孙太后神色微凝,她抬手之间,竟也召集了无量的狂风,在宫殿上方形成了一只鸟身鹿头,有着两片镰刀般翅膀,仿佛神兽‘飞廉’形状的青色巨兽,与那风刀抗衡。 双方在百丈高空彼此交锋斩击,对抗,最终轰的一声,碎散成无数的细碎风刃,往四面八方散去,在地面与仁寿宫的殿宇中割裂出无数的刀痕,甚至使部分房屋直接坍塌。 敖疏影此时又眼神冷厉的深深看了一眼仁寿宫方向,这才一声轻哼,龙躯盘卷,往琼华岛的方向飞了过去。 此时的孙太后,则是看着自己右手出现的一条血痕,一声感慨:不愧是成名数百年的水德元君,这份风法造诣,本宫自叹不如。 这当是水德元君的警告。 此时在孙太后的身侧,正立着一位须发皆白,却是年轻人面貌的的黑衣青年,他似笑非笑:太后你可还打算继续下去 为什么不 孙太后的唇角微挑:我那个弟弟,他难得有靠谱的时候。这次他的法子就很不错,只要拿到了文山印,那么现在我等面临的一切阻障,都可迎刃而解。良机难得,当然要继续! ※※ ※※ 李轩是在凌晨寅时,被关入的大理寺牢房, 由于未被定罪,他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被安排在大理寺牢狱的天字三号房,这里不但有四丈方圆的单人间,各种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个在地面之上的小窗户,空气非常清新。 随后孙初芸也在会昌伯的陪同下被关入了进来,她是因那封信与符阵的问题需要解决,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会昌伯孙继宗非常纠结,只因这天字号牢房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了,只有李轩对面的天字四号房是空着的。 他也没法让其他犯人调换房间,关押在此处的都是官员。他们要么是因扶保正统帝而下狱,要么就是因不久前的易储之争。 对于这些人,他们孙家只能供着,是绝不能得罪的。 可要将他的女儿,安排在下面那一层的地字房,会昌伯又不情愿,怕委屈了孙初芸, 最终没奈何,他只能将孙初芸安排在李轩的对面,然后对牢卒千叮咛,万嘱咐,让这些牢卒看着二人,万万不能让他们再发生什么。 可孙继宗才走,孙初芸就直接从牢门里面走了出来,旁若无人的来到了李轩的房里。那些栅栏在她面前形同虚设,而附近的众多牢卒,对此都全无所觉。 李轩也没有察觉她的到来,他正凝着眉,内视着自己胸前。 就在进入这大理寺牢狱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胸部位隐隐悸动。 这种感觉他有点熟悉,数月前他被红裳俯身的那一夜,就是这样的感觉, 当李轩再入定内查,发现他胸前,竟又有了几点绿斑。 这不应该,之前在李轩的浩气升入七重楼境的时候,那些盘踞在他体内的阴煞,就已经被完全驱除了, 可这些绿斑,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