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抄的小路是条巷子,又深又长,只有幽暗的几盏路灯。穿堂风吹得人直打哆嗦,余音把围巾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睛。刚拐了个弯,面前出现的一幕让她愣了一下。七八个男生围在一起,面前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生,背影有点眼熟,正哭着哀求:“谭少,我和你谈过啊,就算你不要我了,你也不能让我去陪王总啊……”其中一个靠墙站着、指间夹着烟的男生斜斜看了余音一眼,正是被叫“谭少”的那个。他语气不善:“看什么看?还不滚?”地上的女生却一把抓住余音的腿:“别走,带我离开这里,救救我……余音?”女生认出余音的同时,余音也认出了她,正是张静静。张静静拽她拽得更紧了:“余音,你帮帮我啊,我不能跟他们走!你是班长,你是学生会长,你不能不帮同学啊……”这几个男生人高马大、凶神恶煞,人数和体型差距带来的压迫感让余音头皮发麻。余音狠心扯开了张静静的胳膊,拔腿就跑。这几个男生一看就不是善茬,她要是逞英雄贸然出头,不光救不了张静静,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幸好距离这里几百米就有一个派出所,她可以去报警,让警察来救张静静。张静静彻底绝望。老师和同学们不都对余音赞不绝口吗,说她品学兼优、乐于助人,说她是一中之光,还让她当学生干部。可是她为什么不帮自己!为什么!绝望之时,张静静忽然心生一计,急忙说:“谭少,刚才过去那个女生是我们校花,她长得特别漂亮,王总一定会喜欢她的!”谭耀荣眯了眯眼:“真的?”“真的,她比我好看多了!”谭耀荣给身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心领神会,立刻朝着余音刚才离开的方向追去了。余音紧赶慢赶,终于看见了警局蓝白相间的牌匾。她不禁松了口气,张静静有救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余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一脚踹倒在地。“妈的,这女人还敢报警?”“不知死活,赶紧带走,让谭少处理!”谭耀荣的第二支烟刚吸了两口,就看见了被带了回来的余音。她一路挣扎,所以围巾掉了,露出了清纯漂亮的脸。脸很小,皮肤是路灯的昏黄都掩盖不住的白。最妙的是那双眼,很大,水润明亮,即便现在写满了警惕和紧张,也难掩风情。谭耀荣眼中闪过一抹明晃晃的惊艳,目光定在余音脸上都移不开了。他也喜欢美女,才不舍得把这么漂亮的女生送给那个王总。“算你聪明,给自己找了个高配版替代品。”谭耀荣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张静静,“滚吧。”张静静头也不回地跑了。余音愕然:“张静静,你……”“听说你正准备去报警?”谭耀荣没生气,而是笑问,“你还挺为同学着想的。但是知不知道,就是你同学告诉我,你很漂亮,可以代替她?”余音声音发紧:“代替她什么?”“她是我女朋友,你说呢?”谭耀荣不禁摸了摸她的脸,“当然是陪我睡觉了。”余音脸色涨红,立刻反驳:“不可能!”这简直太无理太荒谬了。“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的。”从巷子出去就是金城的市中心,夜总会、酒店、饭店鳞次栉比,各色灯光在夜色中组成一幅奢华靡丽的光谱。余音被拖到了一家夜总会外边的。她这一路都在奋力挣扎,大喊救命,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就算有人听到了,但是一看到谭耀荣,又全都当作没看见了。她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现实:没有人会来救她。正当余音绝望的时候,夜总会大门忽然被推开,一行人慢步而出。为首的男人身姿挺拔凌傲,单手拎着西装外套,没系领带,衬衣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添了几分散漫慵懒。靡丽华贵的灯光落在他身上,镀了一层碎钻似的光华。余音眼睛一亮,立刻大喊:“佩梁哥!宋佩梁,救我!”仿佛溺水之人见到了一块儿浮木,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谭耀荣,朝着看见的人跑了过去。她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佩梁哥,是我啊,我是余音!”宋佩梁曾经带着她从绑匪窝里逃出来,这次也一定可以把她从谭耀荣手里解救出去。男人垂眸,五官深邃立体,眉宇舒懒俊朗,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不像含情,更像带着股邪气。看清他的脸,余音陡然一怔……不是宋佩梁。余音尴尬地松开手:“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对方开了口,声音是不输相貌的优越好听:“你刚叫谁?”余音嘴唇抖了抖:“宋佩梁。”男人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听到这个名字,顿时面色大骇。男人微微一笑:“我是宋凌商,宋佩梁是我兄长。”余音暗下去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急忙道:“宋先生,我和佩梁哥关系很好,你可以帮帮我吗?他们……他们欺负我,他们让我……”余音实在说不出口。她刚才一直在反抗、挣扎、死死强撑着,现在看到了希望,那种委屈就有些压不住了,说话间也带上了哭腔。宋凌商盯着她脆弱可怜的小脸看了片刻,这才看向谭耀荣:“怎么回事?”宋凌商看着年轻斯文,却有种矜傲清贵,和人对话时会自然而然地占据上风。谭耀荣那种嚣张跋扈的戾气,在宋凌商面前也淡了不少。谭耀荣面色不善:“怎么着,你要多管闲事?”他正欲发作,却被一个跟班拦住:“这是宋凌商,京都那个圈子里的。谭少,惹不得。”谭耀荣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半晌挤出一句:“行,宋凌商,我今天给你这个面子。”宋凌商略一颔首,有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彬彬有礼:“谢了。”谭耀荣盯着余音,像是毒蛇看上了猎物,他指了指她:“这次算你运气好。”说罢,谭耀荣带着人进了夜总会里边。身边的压迫和钳制消失,余音紧绷着的身体才彻底松懈下来。她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整个人有些虚脱。宋凌商深邃幽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你还好吗?”“我还好,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宋……”“宋凌商。”他笑着说,“记住我的名字。”彼时,余音只觉得他那个笑别有深意,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是后来,她才知道,他是让她记住他,忘了宋佩梁。宋凌商送她回家。车上,宋凌商问:“你是怎么认识宋佩梁的?”“我遭遇过一次绑架,是佩梁哥带着我逃了出来,就认识了。”“救命恩人啊。”宋凌商想到什么,颇为感慨,“那难怪了。”余音无比感动地说:“宋凌商先生,今天谢谢你帮我,你和佩梁哥一样,都是大好人!”宋凌商摇头:“我和他可不一样。”余音诚实道:“可是你们很像啊,长得像,气质像,就连人品都一样的好。不愧是兄弟!”司机战战兢兢地开车,连后视镜里宋凌商的表情都不敢看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冲过去缝住这位小姐的嘴,让她不要再提宋佩梁那个人!天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宋凌商最讨厌的就是宋佩梁,更讨厌别人拿他和宋佩梁做对比。这位小姐,真是句句都踩在宋凌商的雷点上。汽车驶出隧道,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宋凌商的侧脸隐于黑暗中,再看不清。余音忍不住问:“宋凌商先生,佩梁哥最近怎么样?他还好吗?”“还好啊。”宋凌商的声线在黑暗中也显得尤为的沉,他忽然转头看向她,“你喜欢我哥啊。”不是疑问,是肯定。余音被这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不知道宋凌商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啊……这人是什么眼神啊……看着她慌乱闪躲的眼神,宋凌商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少女的心事最是难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