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笑道:“萧大人可是我表兄,施太医亦肩负着为皇祖母治病的重任,所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当不得韩厂臣的‘辛苦’二字,更用不着道谢。”
收着看向韩征,“韩厂臣带了施太医先走一步吧,萧表哥就交给我来照顾即可。”
萧琅其时也已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东厂几个缇骑正扎担架准备抬了他回去。
韩征抱着施清如,怀里温热的触感让他悬了一日一夜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却也让他心里因事有轻重缓急而强压下的戾气与暴虐都复苏了,眼下能克制住不一把拧断萧琅的脖子,已是他容忍的极限了。
要不是他黏黏糊糊,没有自知之明,明知自己的娘是个什么泼货,还非要一再的纠缠清如,又怎么会害得她遭此无妄之灾,几乎丢了性命?
叫韩征怎么可能再理会萧琅的死活?他管他是好是歹,是死是活的,宇文皓肯管,当然就最好了!
遂只冷冷“嗯”了一声,扔下一句:“那就有劳世子了。”
便小心翼翼的抱着施清如,自顾去了。
余下宇文皓看着他被簇拥着走远了,方在吩咐完自己的侍卫好生照料萧琅后,微眯起双眼,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韩征对施氏的在乎,简直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不说没找到人时他的心急如焚与茫然惊惶,也不说他亲自带人搜救之举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说句不好听的,便是皇上落水失踪了,他也不会着急到这个地步,不会亲自带了人去不分日夜的搜救。
他就算着急,也是为争权夺利而急,为怎样才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而急。
可对施氏,他却是发自内心的着急,以致急得什么遮掩、什么周全都早顾不得了,这可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可见他早已彻底乱了。
光这些已够宇文皓震惊了,不想更震惊的还在后头。
韩征方才将施氏抱得那么紧,脸上失而复得的喜幸是那般的直接强烈;将人抱起来后,又是那般的珍惜小心,就像他手里抱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世间唯此一件,决不能有任何磕着碰着一般。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压根儿不会相信,世上会有男人会在乎一个女人,在乎到那个地步,反正他活了近二十年,从来没见过听过哪个男人有这样的深情,大抵话本上那些所谓生死相许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问题是,韩征他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他是太监啊,一个太监,也能对女人产生这般深沉浓烈的爱情,也能跟正常男人一样去爱一个女人不成?!
宇文皓认识,乃至私下交好的太监也不少了,养对食养女人的亦不在少数,可哪一个不是拿女人当宠物当玩意儿,高兴的时候便逗两下,要什么给什么,不高兴了则非打即骂,根本不当人看?
甚至因为身体缺了一块儿,是人就有的七情六欲缺了最重要的那一欲,他们的心也跟着残缺不全了一般,有时候狠毒扭曲得宇文皓一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觉得不舒服、恶心的地步。
韩征一样缺了一块儿,就不信与旁的太监都不一样了。
要是不一样,他也不会人尽皆知的小心眼儿、睚眦必报了,不就是因为残缺而满心的自卑,又因自卑而加倍的自尊自傲吗?
那他待施氏的感情,就真的太不正常,太令人怀疑了。
莫非,他竟不是真的太监?
这个念头刚闪过,宇文皓便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真是太想扳倒韩征,太想搬走压在自己头上这座大山,太想坐上那个天下至尊的位子了,以致竟开始异想天开,炙冰使燥了。
韩征怎么可能不是真的太监?
据说他七八岁上头已经进了宫,但开始崭露头角,却是十四五岁以后的事,之后才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直至今日的。
其间那么多年,宫里的太监们又每年都必须去黄化门验身,若他真有问题,早就露了马脚,被人发现了,怎么可能一直相安无事到今时今日?
太监们之间的倾轧和争权夺利,可是一点不输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很多时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若真有这么大一个致命的把柄,别说能有今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独握了,早就连命都没有了!
宇文皓越想越觉着自己这个念头天马行空,匪夷所思,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他的贴身侍卫忽然上前请示他:“世子爷,萧大公子已经安置在担架上了,是现在便回去,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