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奇怪的别苑临州姜芙并不陌生,虽未踏足过,可她身上揣着一张地图,也知到了临州便是北境地界。壮汉一瞧是她入门,只眼指了床上的那二弟。这会儿伤口又开始流血,已经是求救都不能了。见她杵在门口不动,那壮汉呵斥道:“还不利索点?找死?”瘦猴手欠,猛得自背后推了她一把,还不忘跟着骂了句:“看你长这个模样儿,要不是看你有几分本事,早将你砍了!”脸上涂的松汁将姜芙的绝世容光藏的隐蔽,虽五官轮廓勉强看得出来,但面色粗黑着实难以下眼。方才见了那么多受难女子,哪个不是容貌上乘,一想到她们的处境,姜芙只觉着万分庆幸自己的乔装。容貌有时未必是好事,或会引来祸端。那一弟见姜芙过来便睁了眼,这会面色青中泛白,稍离了那五麻散便疼的恨不得去死。即便不愿,姜芙也只能顺了他们的意,先替他施针止血。这群人是恶人无疑,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的人伢子,这些姑娘将被带到哪里去也是未知,她只能跟着走一步看一步。既不能让这人好了,又不能让这人死了。不比先前,再次施针姜芙的手便没那么抖了,银针入穴不久,血也渐渐止住了。一想到自己的医术用来救这种人的性命,姜芙觉得不耻,可手边根本没有可用的东西,不然非要给这种下些慢毒来折磨折磨他。“伤口虽然止住了,可这一路颠簸,只是简单包扎只怕时日长久这伤处要溃烂,到那时候再治就难了。”姜芙不甘心,一想到船舱里的那些无辜女子,再一想自己的医术要用到这种人身上,便暗生恨气。医者当医常人,对恶鬼是不必留情面的。“那你说怎么办?”未等壮汉开口,那瘦猴先张嘴一问,“这船正在行着,又不能停!”“倒也不难办,”姜芙站直身子,“有烈酒便成,先用烈酒杀杀他的伤口,再将这伤口上不平的烂肉剪了,最后用滚烫的火火钳烧上一回,这样伤口便能止住溃烂。”这招数单听起来都觉着要人命。那瘦猴果真拧了眉,“哪有你这么治伤的?”“船上没有药材,他一路风尘颠簸光靠着扎针止血,溃烂起炎是迟早的事,若现在不治,来日更麻烦。旁人的伤口小,只要血止住了上些药就罢了,他这胳膊齐根断的,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可这三种,无论哪一种用上去,都是要人性命的痛楚,就连施针都止不住的疼。那壮汉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那瘦猴将信将疑,“好人这么折腾也受不得,你出的哪门子损招儿?”“你们不是说了,他若死了我也活不成,我比谁都希望他活着。”姜芙语气看似诚恳,不急不躁,“这招用不用在你们,若是不用,旁的我也保证不了,已经这么久了,血仍难止住,又没有药,只能这样。”众人陷入沉默,都等着那壮汉拿主意。若受罪与活命相比,自要选择后者。折腾这一路过来,壮汉见这姜芙也有几分本事,银针施上便能起效,与他之前所见过的郎中针法不同,所扎穴位亦不同,似是有偏门师承。便信了几分。“去准备东西,”那壮汉扫了瘦猴一眼吩咐道,“保命要紧。”一见大哥发话,原本絮絮叨叨的瘦猴也立即止了声。准备了一应齐活儿,而后只听满舱里皆是那老一的嚎声,比杀猪还要惨烈几分。最后人受不得,疼得晕了过去。见人疼晕,那瘦猴便对姜芙破口大骂,姜芙见他似有些短智,便又施针将那人扎醒,反复几回,那人反而多受了罪。那些姑娘都是被这些人在街上抢来的,下场势必凄惨,姜芙什么都做不了,既不能自救又救不得旁人,目前能做到这些已是极限。见着那伤口处翻开的皮肉,加上泱泱不断流出的脓血,倒让姜芙想起她在小舟上扎崔枕安那晚。一样的痛快。再回舱时已过了一个时辰,里面的姑娘一见有人进来便似惊弓之鸟,姜芙入门后,又有人将舱门落了锁。离她最近的那位姑娘忙凑过来问道:“你去哪里了?你知道他们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吗?”那皮肉翻烂的模样仍在姜芙脑子里,只觉着胃里阵阵翻涌,寻了个角落抱住膝盖坐下,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又想到之前他们的谈话,随即又答道:“好像是临州。”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是临州。不过很快姜芙便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先前她曾在太子府好似也曾听过临州这个——名字。因为当时没有留心,很多细节都想不起了。这两日因一直在船上,这些姑娘也不必再被人塞到箱子里,十几个人便一直挤在这间船舱里。在第三日的夜间,船终于靠岸,姜芙连同着这些女子一起,被带下了船。渡口早有几辆马车等在那里,看样子是接应的人。十几个姑娘分坐三辆马车,这两日姜芙了解到她们每一个都是富家女,家中有些钱财,自小娇养的女儿,若是为了劫财勒索,定不会跑这么远。这几日大家猜测最多的便是这些恶人会将她们卖往青楼,除此之外再想不到会有什么旁意。马车似行走了很长一段颠簸的山路,最后在山野间一座别苑前停下。众位姑娘皆被赶下马车,齐齐站在这别苑门前,借着月色姜芙抬眼望去,别苑正门上没有匾额,且除了所站脚下再没旁的灯火,扭头环顾,似除了此处也再没有旁的人家。为首之人叩了苑门,不多时,大门自内打开。众女子被带入别苑,姑娘们一个个怯意浓重,三三两两的挤抱在一起前行,皆不知前路有什么可怖的事情等着她们。那壮汉走在最前,那片刻闲不住的瘦猴一入了院中便大声嚷嚷了起来:“慧娘!慧娘!”借着院中石灯散出来的火光,姜芙看清这园中的造景,倒似是哪位大户人家单建的园林,一物一景颇为讲究,青楼她虽未去过,从前在京里上街与哑婆婆卖药材的时候倒也曾路过,心下好奇,远远瞧过一眼。再说青楼定会设在市街闹坊,哪里能建在这种荒地之上。姜芙觉着这里不似青楼。那瘦猴子聒噪了几声之后,自一处假山亭侧的宝瓶门内照出一路的灯影。有几人齐刷刷的提灯在前款款引路,而后才出来一女子。单看那女子年岁不大,也就一十多岁,明晃的灯影照下,她柳腰溜肩,行时发间步摇鲜动,一步一行竟有大家女子的风范。众人目光齐齐看向来人,唯有那瘦猴嬉皮笑脸凑上前去,“慧娘,来新人了。”这般不稳重的做派那慧娘只作无视,只走上前去与那领头的壮汉打了个照面,而后便朝众女子走过来。最前的提灯的婢女十分有眼力的朝上抬了手,随着那慧娘的步伐依次将灯火照在众位女子脸上。慧娘从左到右浅浅过目,眼静无波,直到那灯光照到姜芙脸上的时候,她明显眼皮一窒,满眼不可置信,才要开口,便听那瘦猴在后面笑道:“她是个女的,老一受伤了,她是给老一治伤的。”一听此,慧娘也终于跟着露了笑意,“我还说,你们怎么什么货色都往这里拉,也不怕触动了贵人。”“你,站一边儿去。”姜芙这一身装扮,脸上黑的一到天黑就看不清,站在美女成群的人堆儿里着实格格不入,那壮汉看不过眼,指她站到一旁。姜芙只好照做。这些人浅浅见过,慧娘亦瞧不出什么情绪,最后只道:“罢了,夜里看也看不出什么,明日再挑吧,先将人送到房里休息去吧。”慧娘发话,那瘦猴比谁都勤快。轻车熟路的带领着姑娘们朝后院行去。姑娘们不愿走动,却也经不住几句喝骂,毕竟她们都见过这些人在路上是如何杀人的。不多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姜芙仍站在原处。“她我就不留了吧。”姜芙现在这副姿容,自是过不了眼,慧娘不想留她。那壮汉摇头,“不成,老一受了重伤,暂时不能出门了,得在你这园子里养上一阵,她会医术,也跟老一一同留下,看顾老一。”“会医术?”见壮汉这般讲,慧娘又重新打量了姜芙,“既会医术,那也倒好,园子里的姑娘们总有个头疼脑热的,外来的郎中总是不安全,将她暂时留下给姑娘们瞧病倒也方便。”“月儿,给她单腾出间屋子来。”慧娘吩咐身旁婢女道。这时候自是旁人说什么是什么,姜芙也只能随着那婢女前行。这园子甚大,七拐八拐的走了许久才到地方,那月儿讲话生硬,指了前方一间屋同姜芙道:“你暂住在这里,别乱走动,夜里房前屋后都有人守着。”“这是什么地方?”见此刻没旁人,姜芙便问起。那月儿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你是同孙大他们一起来的,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小婢女将姜芙当成了和那群人一伙的。姜芙猜测,那领头的壮汉应就是孙大。姜芙没再说话,反而径直入了房。推门进去,房内一片漆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借着月华自桌上摸了油灯,将油灯点燃,整间房尽收眼底,房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