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见施延昌动了怒,一惊之后忍不住发起憷来,老爷向来脾气很好的,这是动了真怒?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家之主,是太太的夫君小姐少爷们的父亲,他若真铁了心要发作自己一个下人,便是太太,只怕也不好说什么的。
只得赔笑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怕家里没事先安排好一切,会委屈了老太爷老太太,还请老爷息怒。”
施延昌这才面色稍缓,“都是自家人,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何况那该是太太操心的事,你明日也不必打发人先回去禀告太太了,只安排好车马即可,横竖送信的人想也比我们早不了多少到,退下吧。”
“可是……”李妈妈还想再说,见施延昌又冷了脸,想着老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应当断不至于留这么一大家子人长住,想来至多也就是小住几日,那太太也不会太怪罪于他们夫妻,到底没有再说,行礼退下了。
施延昌这才又细细询问了施老太爷施老太太一番,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却没有盥洗歇息,而是在灯下提了笔,根据之前和方才施老太爷等人的说辞,细细的推演书写起来。
根据爹娘的说法,清如腊月中旬被金氏赶去柴房后,很快便又让金氏给挪回了她自己屋里,那当时她威胁金氏的筹码,便一定是远哥儿运哥儿……两个野种的身世了。
之后金氏投鼠忌器,只得继续答应她的条件,先是接了袁妈妈母子回来,又不得不给了她一笔银子,那她便既有人又有银子,要做什么都更顺手了。
再之后,她前期都准备足了,便能发起最后的总攻了,所谓井水忽然变成血水,她被祝氏“附身”,接着请来捉鬼的善宁大师反被她给逼得跳了河,有了这一桩接一桩亲眼所见的异事,家里每个人都让吓破了胆,自然便只能由她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了。
还真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算无遗漏。
不但能算,心还够狠,光让金氏和两个儿子被沉塘还不够,还得让金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后,再让她死,连死都不给金氏一个痛快,哪里像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做得出来的事,——这把双刃剑,他真的能用、敢用吗?
她又到底是真有奇遇,还是在装神弄鬼?
若说她是装神弄鬼,那根据爹娘说来,李妈妈一行还未到桃溪,她便已知道他近日会打发人回去接她,让爹娘在收拾行囊了;她也事先就知道他此番接她进京的目的,那可是他亲耳听见的……她难道还能未卜先知?
可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鬼神,实在太蹊跷了……
次日一早,施延昌便带着一家人出了客栈,准备上车回京。
清晨的通州码头已是一片热闹,连他们所在客栈外的僻静小巷,也已是人来人往。
“闲杂人等通通回避——,通通回避——”
一阵由远及近的锣声伴随着时不时的一声高唱,却忽然打断了巷子里众生的各自忙碌。
在巷口摆了摊子卖早点的老头儿便忙催起自己的老婆来,“肯定是有哪个贵人路过,快把桌椅都收了,仔细待会儿挡了贵人的道儿,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卖菜卖果子路过的人,也忙都纷纷收摊走避起来。
施延昌是做官的人,一听那锣声,便知道马上要经过的肯定至少也是一位王爷,忙吩咐施家所有人和下人们都退后,“等贵人过了,我们再走也不迟,仔细冲撞了。”
施家众人从不曾遇见过这样的事,都是一脸的惊慌,施老太爷因低声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贵人呢,这般的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