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异整个人立时摇摇欲坠。<p>
离了太医院,他倒是可以去城里的医馆药铺当学徒,可学徒都是没有工钱的,自己开医馆的话,他还没那个本事,且也没有本钱,届时他拿什么养活母亲和弟妹们?他又生得文弱,干不了体力活儿,一家人岂非立时就要断炊了?<p>
可错误是自己犯的,后果当然也该由他自己来承担……他终究点了头,哑声道:“多谢院判大人从轻发落,也多谢常太医为我求情,多谢施清你高抬贵手。”<p>
常太医闻言,抿了抿唇,到底什么都没说,就像小杜子说的,也就是他徒弟运气好,才没出什么事,要是运气不好呢?亲疏内外有别,他当然要站到自己徒弟一边。<p>
倒是施清如忽然开口道:“院判大人、常太医,我有几句话想说,可以吗?”<p>
见江太医和常太医都点了头,她方继续道:“此番之事是因我而起,罗异虽错得更多,我却也难辞其咎。毕竟那涉及到他的前程甚至是全家人的生计,他一时糊涂之下走了歧路,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所以我想求院判大人能否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留下,等待明年初的考核?若他能通过,就请大人留下他,也免得太医院流失了人才;若他不能通过,届时大人再让他离开,也不迟啊。”<p>
顿了顿,看向常太医笑道:“如此我也能有机会与他公平一试,让他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技不如人了,您觉着怎么样?”<p>
江太医没想到施清如还会愿意为罗异求情。<p>
他当然是愿意留下罗异的,太医说来也是官,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反倒又苦又累,如履薄冰。<p>
便是他自己的儿孙,他都不愿他们再做太医,而是希望他们能科举入仕的,他从十来岁上就开始当药童,也是一步一步,吃尽千辛万苦才熬到今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孙们不再受跟自己一样的苦吗?<p>
所以一直有将来自太医院里挑一个最出挑的药童收为徒弟,传承衣钵的想法,只不过三五年内,还没打算付诸于行动,却不妨碍他爱才、惜才。<p>
听得施清如的话,可谓正中下怀。<p>
却又怕常太医和他背后的韩征会不高兴,因看向了常太医,“常太医,您怎么说?”<p>
常太医对施清如这番话只有更高兴的。<p>
不但聪明好学,乖巧懂事,还有一颗医者的仁心,他这个徒弟真的没有收错!<p>
常太医遂笑道:“我觉着施清这法子可行,她才是苦主,既她都不计较了,院判大人不若就网开一面,再给罗异一次机会吧?”<p>
江太医见常太医也这么说了,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向罗异道:“既然施清和常太医都为你求情,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必须引以为戒,绝不再犯,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听见了吗?你也别以为你今日留下了,就不会再被赶走了,明年初的考核你要是过不了,你一样得即刻离开,所以,打今日起,专注提升自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太医的本职是治病救人,救的还都是贵人们,一个不慎,可是不但本人,也要连累其他人跟着掉脑袋的,你以为谁人敢轻易徇私吗?你这是在质疑我们的医德,还是脑子呢?”<p>
罗异只有比江太医更惊喜的,当然,更多还是羞愧。<p>
换了他自己,前脚才被人陷害,差点儿就出了大事,后脚便要原谅那陷害之人,还要为其求情,断断做不到,可人施清就愣是这样做了,不怪常太医看重他,其他人也夸奖他,单这份胸襟,他就差得远了!<p>
因忙应了江太医的话:“院判大人的教诲我都记住了,以后一定铭记于心,绝不再犯。”<p>
说完转向常太医,向常太医也道了谢后,最后才看向了施清如,羞愧道:“对不起施清,都是我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也谢谢您为我求情,我铭记于心,以后若有需要,一定加倍报答。”<p>
施清如微微一笑,“报答就不必了,我只希望你能在考核之前,加倍努力的提升自己,也免得届时输给我输得太难看,让我胜之不武。”<p>
罗异没想到她口气这么大,滞了一下,也激起了几分斗志,道:“那就看届时到底谁技不如人吧,我一定会让你口服心服的!”<p>
施清如点点头:“那我就等着了。”<p>
当下江太医将罗异打发了,又说了一番感激常太医夸赞施清如的话,才让师徒二人也离了他的值房。<p>
常太医虽早已亲眼见到施清如安然无恙了,待回到自己的围房后,仍少不得关切了一回:“在御花园没遇上哪位贵人刁难你吧?”<p>
施清如便把遇上邓玉娇和丹阳郡主的过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道:“亏得丹阳郡主是个好性儿之人,小杜子又及时赶到,不然没准儿真要吃亏了,也亏得师父回来得及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