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二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不过几瞬,就见刚醒过来的谢容撑起上身,突然吐出了一大滩黑血。明二顿时变了脸色,廖炳却抬手将他拦下。“别急,这是逼出了将军体内的淤血,吐出来才好。”眼看谢容吐血不止,黑稠的血变成了刺眼的鲜红,廖炳立即取了银针扎在他虎口腕脉及脖颈之处,吐血很快便止住了。谢容喘息急而虚弱,意识尚不算多清醒,他手掌死死按着床沿,吃力半掀起眼皮扫过周遭。房内只有明二与廖炳。他收了目光,卸力倚靠上床头,仰着的冷峻面容泛着病态青白色,削薄的唇和下巴满是血,面无表情地阖上双眼,只余胸膛微弱起伏,仿似活死人。明二担忧上前:“将军,您……”他略一顿,扭头低声问廖炳,“将军如何了?”“能醒来便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廖炳写下一贴对症的药方,明二不敢耽搁,立即出去抓药熬制。廖炳搭了搭谢容的脉象,片刻后便将他身上银针一一取下来,慢声道:“将军所中的毒虽已解,被毒侵伤过的身体却是不可逆,接下来您须得好好休养至少半年,方有可能恢复。”谢容缓缓睁眼,历经一场生死脸上竟也无波澜,甚至更多了几分冷肃锐利的气势。他动唇,嗓音是大病一场的粗粝沙哑:“是你为我解的毒。”廖炳取针的手微顿,摇头,选择如实答:“这毒我从未见过也无法解,是明二带来的解药,其它的我未过问。”……明二接收到飞来的信鸽,上面是十一传来的字条。他自然也不信谢韫会轻易罢休,必定还憋着什么阴谋诡计要使,将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周遭城池又是谢韫的天下,如今须得万分谨慎小心,绝不能暴露行踪。明二端过熬好的药汁,进屋时脚步一顿。将军醒来,第一件事肯定是要知道锦宁小姐的下落,他该如何答?若是将军知道这解药是锦宁为了他去求谢韫所得,保不准那颗爱情脑袋又该被冲昏了,不顾身体安危去找她……万一正着谢韫的陷阱……明二真是犯了难。事到如今,他其实是有些无奈的,想当年将军驰骋疆场战无不胜受万人敬仰是何种威风,如今受谢韫那厮挟制谋害多次忍让,甘愿屈身在吴州,现下更是差些被毒了性命,这无一不是为了锦宁……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能回到过去,明二发誓先斩断将军与锦宁的姻缘,让这俩孽缘一辈子都见不着!他绝无怨主之心,只是有些怀念从前无情无爱杀伐果断有仇必报的主子……明二端药进了屋,心中再是想这些弯弯绕绕,待谢容问起来他也只会如实回答,不敢称慌半分。他已做好准备,将军开口的第一句话必然是离不开锦宁。却不想竟是失策。谢容服了药,语气仍有些虚弱,沉声问:“可有查到陈玄钰近日如何。”明二愣了愣,对上他释放着一股凌厉威压的眼神,没来由的感到些变化,垂眼立即作答:“七皇子曾在清远和衡河两道设下埋伏,都被谢韫躲过,两日前谢韫的人还在宁安擒获了一伙叛党,正是七皇子的人,这些人虽不是心腹,却也掌握一些机要,如今七皇子藏身在何处属下还未查到。”谢容放下药碗,擦了擦唇边水渍,轻嗤了声:“废物。”明二不知这两字是指他还是陈玄钰,默然低下头,不敢出声。直到离开屋内,由头至尾,谢容都未提过关于锦宁的事宜。明二忍不住疑惑,趁机会问廖炳将军可有毒到了脑袋,把爱情脑给毒没了忘了锦宁。廖炳在院中晾晒药材,听此朝东屋方向撇了眼,好笑道:“你这么担心,不如直接去问将军。”明二横眉,他怎么敢,又听廖炳意味深长道:“放心,未伤及脑子,倒是脑后的淤血因祸得福消了去。”明二怔了下,立刻追问:“难道说……将军恢复记忆了?”廖炳未正面应答,只道:“将军刚醒来,被毒侵伤的身体还未恢复,近来两天不宜走动,我待会动身去山上为将军采药,那药材极难得,可遇不可求,今晚多半不回来,你可把人守好了。”明二端正神色,沉着点头。将军竟是在这个时候恢复了记忆,因而情意淡薄了,才未相问关于锦宁的事?这也难以说通,毕竟将军不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对她的情意执着都只深不减……到了晚上,去山上采药的廖炳果真还未回来。明二守在屋门外,夜间监察是暗卫的基本操守,他一夜眼不曾合过,时刻谨慎直到天明。隔日清早,他命人备了清淡的膳食,推门入屋内,却见榻上空无一人,明二脸色霎时大变,一摸床褥竟是冰凉无温,显然人消失已有段时间。明二立即想到是谢韫的人找来了此处。可很快冷静下来,昨夜值守森严,除他院外还有十余个暗卫在,就是连个蚊子也不可能飞进来!明二立刻去召集暗卫找人,转身之际陡然注意到桌上放有一张信纸,他拿起来看,纸上几个潦草的大字赫然印入眼中。‘原处待命,勿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