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色绣着烫金色丝线的红毯,从龙椅下的台阶一直延伸至承泽殿的门口,红毯的两旁整齐的摆着两排设宴用的矮桌和毡垫,除了最靠近龙椅的那几张桌子还空着,文武百官已经按照官阶前后依次落座。南慕辰也赫然在列,这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记得上次炎王殿下的成人礼,这位定王殿下都未曾出席,大病初愈之后甚至始终都没有重回朝野的打算,不知今日是何故出现在此,本以为对于外国特使来访这种事,以他冷淡的性子应该是不感兴趣的。南慕辰不是没注意到从四面八方向他投来的目光,有诧异,有猜疑,也有忌惮,似乎还能听到他们时而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音,不过他统统选择无视,老实说对于今天的场面,他是不厌其烦的,要不是因为苏沐沐那个好管闲事的女人,他说什么也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因为陆琪被留在了定王府,所以他随身的护卫理所当然的就变成了疾影,依旧是那一身黑衣,表情冷然的站在南慕辰身后。连翘被安排在了暗处,谨防有不知道的小人在暗处有所动作。南梓琰的座位就安排在他左手边,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扭着身子对他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南慕辰只听不应,他这五弟就是太过活泼好动,若是自己出声回应,他一定会说的更加起劲儿,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听着,若是说的乏了,他自然就会停下。实际上南慕辰的人是坐在毡垫上,心思却早已神游天外,眼睛时不时向着承泽殿外瞟去,像是在等着谁。视线收回时,无意间发现坐在他对面的南天霖,正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他淡定自若的回看过去,南天霖的视线却又和他错开了,像是故意不愿意与他对视。南天霖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但那俊美明朗的五官,又硬生生的将身上那份压抑感收住了几分,但还是让人感觉到不舒服。对于这个同父异母名义上的二哥,南慕辰感觉他身上的气质太过奇怪,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性子也是内敛的,只是这内敛的劲儿却不讨喜,反正他是不喜欢,而且他很肯定,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在南天霖的身旁,坐着一个打扮端庄的美妇,应该是南天霖的正妃。“北旌国特使到——”随着殿外守门太监的一声喊,两个身着异装的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承泽殿中的不绝于耳的议论之声总算戛然而止,就连一直在南慕辰耳边嬉闹的南梓琰都一改先前的皮样,规规矩矩的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北旌国寻王百里羽荀、威武将军裘德明,拜见南祈国君。”那两人走到殿中仍然是一前一后的站定,先将双手张开举过头顶,并列合十,然后慢慢竖直放下至胸口位置,之后跪下,双手摊开掌心向外平放在地上,与肩同宽,同时叩下了头。跪在前面的是北旌的寻王百里羽荀,一身绣着奇异图纹的圆领锦缎长袍,高高的衣领遮住了整个脖子,衣摆处用七色丝线勾出连绵起伏的波浪样式,用亮片稍作点缀,只有那两截袖子是不同的白纱质地。看容貌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惊才风逸,气质不俗。身后的裘德明一身铜色铠甲,不同于南祈的将军,那一身铠甲的肩膀处竖着两根长长的白角,看样子像是猛兽的牙齿,年近半百,蓄着一口浓密的黑胡子,一双吊睛大眼,样子颇为凶悍。看这架势,应该是北旌最高规格的叩拜礼了,南慕泽笑意盈盈的道:“二位一路辛苦了,快快平身吧!”“谢圣上。”百里羽荀抬头起身,看着坐于龙椅上的南慕泽,浅笑恭维道,“久闻南祈国圣上年轻有为,长相骏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寻王爷过奖了,依朕看,寻王爷才是真的一表人才,再加上身后的这位裘将军,一看就是孔武有力,北旌国果然人才辈出,让朕好生羡慕啊”若论说恭维话,他南慕泽也是说的到位了。“哈哈哈哈”百里羽荀爽朗的笑了,笑声萦绕在承泽殿的殿梁上,缠绕了好久才散去,“既得圣上如此褒奖,羽荀先代我北旌国千万子民谢过圣上!”百里羽荀双手合十,对着南慕泽弯腰行了一礼,笑道:“既然圣上如此快人快语,羽荀也不是矫情的人,就照实说了。正如之前两国通信的信笺上所说,其实羽荀此行带着使团前来,是为了向圣上请求和亲的。”“想必圣上也知道,这几十年来,东临打着四国统一的旗号,一直觊觎并企图吞并我北旌的疆土,我北旌虽然自诩物产丰富,并有着极佳的地理位置,但也明白若是某天东临真的来犯,仅凭着北旌一己之力,是无法抵抗东临攻势的。”“东临国君是众所周知的麻木不仁,倘若有天真的对着北旌宣战,那无疑是将北旌的子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还请圣上为我北旌国子民提供庇护。”“若是圣上此次同意和亲,我王承诺我们北旌国将臣服于南祈国,甘做南祈国的附属国,与南祈国永世交好!”百里羽荀说到最后,竟然又对着南慕泽行了个大礼,身后的裘德明亦随着行了大礼。这一番慷慨激昂,和那一身大义凛然的正气,让南慕泽说不出的赞赏。南祈的国风是以“仁政”为主,不好战也不喜战,认为凡事以民为本以人为先。百里羽荀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北旌的子民考虑,这与南祈的“仁政”思想不谋而合,更说出了南慕泽的心声。而且为了和平,竟然甘愿为他南祈的附属,如此深明大义,光凭这份气度就已经足够让人敬佩。这有人满意,自然就有人不高兴了。田相坐在众多文武百官之中,拿起身前桌上的杯子假装喝茶,两只阴沉的眼睛露出怨毒之光,透过眼角直直射向坐在龙椅上的南慕泽。哼,南慕泽小儿,看你还能高兴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