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出院,一想到自己女儿独自在外,就心如急焚。她越急,医院就越不让她出去。 “妈,过去的事情都不说了,现在谁也不敢欺负我们。我在外边很好的,你之前周末出院,不是也看到了。我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一被欺负就只会哭鼻子的小孩子了,现在谁欺负我,我就加倍还回去。” 她在医院跟妈妈说这话时,人也是恍惚的,从医院出来之后就失态了,所以才会闯进员工餐厅,想去打温简。 此时,坐在地铁上,脸上热辣辣地疼。 手机一直不停地响,有季屿霄打来的,有赵叙宁打来的,还有周铭打来的,她置若罔闻。地铁呼啸着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因为是下午,人不多。 “姐姐,给你。”旁边有个小女孩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茫然地看向小女孩,小女孩就坐在她的旁边,另一边坐着的大概是她的妈妈。 “姐姐不哭。”小女孩又把纸巾往前递了一点。 林洛清这才发现,这个车厢里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都在看她,大约是她刚才哭得太惨了而毫不自知。 “谢谢。”她接过小女孩的纸巾擦了擦脸,脸更加火辣辣地疼了,一疼眼泪又掉下来。 小女孩的妈妈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很温柔地问她 “要不要去医院?我陪你去。” 林洛清的鼻尖又酸了,一份来自陌生人的善意碰触到她内心深处的委屈一样,控制不住又掉下来泪来,急忙转头擦眼泪,不想再失态。 “姐姐不哭,我帮你吹吹。”小女孩只有四岁的样子,可爱而纯真,觉得只要给姐姐吹吹,姐姐不痛就不会哭了。 “姐姐想哭就让姐姐好好哭一下,哭过就没事了。”女孩的妈妈并不劝林洛清,在旁边温柔地跟小女孩解释。 林洛清其实后来就不想再哭了,只是眼眶热得发疼。 “谢谢。” “没关系的,人总会遇到坎,迈过去就好了。” 林洛清后知后觉才发现,小女孩与妈妈是特意陪着她一直坐地铁。车厢里的乘客早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她们母女一直没下车,一直坐在她的旁边陪她,可能是她的样子太惨了,怕她会轻生,所以一直陪着。 很善良,很美好。 一整天遇到的伤心事,就好像被治愈了。 “姐姐请你吃蛋糕好吗?” 到了她家的那站地铁,地铁出口的一个商场有一家甜品店,蛋糕很好吃。 女孩与她妈妈欣然同意,陪她出了地铁,一起在那家甜品店吃了一块蛋糕,小女孩很可爱,嘴巴特别甜,一直姐姐姐姐地叫她,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清月。 林洛清的心,就真的不疼了。 人世间有肮脏的一面,亦有如此美好的一面。见林洛清好了,女孩的妈妈才彻底放心了,温柔与林洛清说再见,然后牵着孩子的手再次进入地铁。 林洛清还是有点挫败的,今天又当众失控,当着卓远科技所有人的面闹了这一出,这个项目,她是无法再参与了,好像一切事情都被自己搞砸了。 上天就像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在她灰暗的生活里注入一点光,让她看到希望,以为母亲能很快出院,以为自己事业能上一个台阶,然后很快,这束光就消失了,让她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楼道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走动而大亮,她便看到了她家门口的季屿霄,一看到他,几乎是本能地,她往后退了两步,是一种本能的害怕,怕他再抓着她的手任温简打。 季屿霄的心,瞬间疼得没边了。她眼里的戒备与后退的动作,都深深地打在他的心上,很多事,他就是知道,无法挽回了。 “还疼不疼?”他看着她红肿的脸,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只是看她情绪失控,想让她冷静,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优雅有礼的温简会以那么快的速度打上来。 林洛清不说话,远远看着他,戒备地看着他,靠在过道的墙上,背后冰凉的墙让她有依靠,有安全感。 “洛清。。。”季屿霄忍不住,大步朝她走过去,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心里的疼已无处躲藏。 “你别过来。。。”林洛清大喊,又往后退了一步。 楼道所有感应灯都亮了,强光之下,她的脸更加惨白,眼底除了戒备还有厌恶。她现在已经彻底不想跟眼前这个男人有任何联系,哪怕以失业为代价。 他的样子与父亲的样子不停在她脑海里重叠在一起。 她从小因为父亲在温简那受的委屈已经足够多了,把她一辈子的委屈都受尽了,不需要再来一个。 季屿霄就停在那里。 “洛清,对不起。。。。”他真的觉得对不起。 一直以来,他都没能真正的了解她。 一直以来,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想怎么对她好,却从未问过她想要什么。甚至在她很明确跟他说温简与她只能选择一个时,他心里想的也是小女孩的任性,闹一闹就过了。并未真正的当回事。 他总觉得自己为林洛清放低了身份,甚至没有自尊地讨好她,给她自认为最好的东西,可是这都是他自己的自我感动罢了。 他一直是傲慢的,觉得我给了,你就要接受。 可这是林洛清想要的吗?从头到尾,林洛清都是被动地接受他自以为的好罢了。她唯一对他提过的要求只有那一条,在她与温简之间,选择一个。 而他觉得,她是闹小女孩脾气。 “这些药放这,你别忘了用。” 他把药挂在门把上,不想在楼道与她僵持,她看着很累,就像随时要倒下。他不想再逼她接受他自以为的好。 林洛清快速过去,开门,回家,关门,那一袋子的药被扔在了地上。没那么娇气,不用药也死不了人。 晚上,赵叙宁过来陪她,拿了同样的药给她涂。 她痛得龇牙咧嘴。 赵叙宁却骂:“你说你是不是傻?你要打温简,你倒是提前跟我说啊,看我不灭了她。” 林洛清看赵叙宁的脸上也有一道抓痕,不由自责:“破相了,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