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斥候咕哝了一声,大概是感叹好运的小子之类的,随即扬起马鞭,带起一阵灰尘,引得路边的商旅纷纷避让不已。
渐渐进了城镇,仍然有各种长相的西域人,但绝大多数都是归属都护府统辖的汉人了,这些汉人中有很多并非是迁移过来的唐人,而是自西汉年间便已迁来的汉民。
比如说被唐国踏灭,纳入管辖的高昌国,曾经就是汉,魏戍边的戎卒后裔所组建。
这并非是一场值得称道的解放战争,而是**裸,拿同源同宗,拿正朔大唐当借口,稍加粉饰,便开启的一场征服战争,不比历史上其他的征服好看多少。
同样有屠杀,同样有欺压。
不过好在随着最开始的那一波战争结束,西域已经趋于稳定,这种征服已经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同化与牧民。
长城建立自北庭城所属庭州以北的碎叶,碎叶为安西四镇之一,整个北庭都护府除了治所的北庭三军瀚海,天山,伊吾两万精锐府兵以外,分别又在这龟兹、焉耆、于阗、疏勒拥有驻军共计三万人,只是精锐程度不如前者,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当地屯垦的农兵。
在这个年代,西域汉人与唐人并不能划为等号,起码对许多唐军将领而言,招收西域汉民作士兵还不如那些囚徒,这里涉及一个信任问题。
唐军铁骑隆隆而来,踏灭楼兰,龟兹,疏勒,许多西域国度都被其兵锋所指,臣服于下,然而这只是一场粗糙的征服,唐人并没有着力于把西域的汉民变作自己的同胞,也可以说是漫长的补给线以及紧张的局势没有给唐人学美国佬搞和平演变的余地。
所以虽然在西域,汉民不在少数,但是绝大多数西域汉民仍然是农民,而另外一个相当大成分的西域汉民则是被武装起来的农民。
他们多携带眷属,不仅遍布三州、四镇,而且各交通干线的守捉、戍堡、烽堠皆有军士执勤。他们既是边疆的忠诚卫士,又须垦田自赡,属于郭虔瑾在西域推行均田制所取得的显著成果之一。
不过西域汉民大多仍是乌合之众,他们并没有得到有效的训练,只凭简陋的武器与保护自己土地的热血与敌人作战,他们的装备甚至还不如李白身后的这些囚徒,足见唐将对于西域汉民的信任十分有限。
当然这并非毫无缘由,囚徒虽然人品卑劣,但跋涉千里而来,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就算抱起团也就那么几十人的规模,根本不成气候,只能依靠军伍。
而西域汉人却有很多人并不安生,疏勒,龟兹这些被征服了的小国暗流汹涌,时刻准备着掀起反抗唐人统治的大旗。但就目前为止,大唐兵锋无人敢撄其锋芒,他们也便只好继续龟缩下去。
李白想起一路上跟随自己而来的那些歪歪斜斜,口中喷着污言秽语,抱着武器宛如难民一般散乱的囚卒,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和这些兵痞相比,我宁愿去招一些西域本地人。”他暗暗打算道,“等到了碎叶镇,就把他们的武器没收,编发去做苦力吧。”
那些西域小国的复国者才多少人?比起对那些小国,绝大多数人对中原正朔大唐的认同感更高。因为这么点有可能出现的奸细就放弃了如此广阔的兵源,李白觉得这无异于因噎废食。
街上一片喧闹,越靠近边陲,商业就越发达,坊市界限也就越发淡薄。
经常能够看到摆着小吃摊,卖着玉石瓦罐等从废墟中刨出古物的商贩,酒楼,茶馆,食肆乃至勾栏等大行于世,且掏腰包者众,这其中尤以胡姬经营的勾栏最为火爆。
除了勾栏女以外,当炉卖酒的胡姬也不少,她们个个高鼻美目,身体健美热情洋溢,吸引了大量粗犷的汉子上门,看起来也偶尔会为出手大方的恩客干上一笔兼职。
李白没有在这繁华街巷逗留,而是紧随前面的骑手向着碎叶镇守府赶去。
将黑鬃留在了府门外,在一名军士的带领下,李白径直入了镇守府的大堂。
一进门便看到一员身披儒衫的中年男子正提着毛笔在粗糙的黄纸上勾画着,似乎在作某种图纸,李白略一思索,觉得这玩意儿跟郭虔瑾给他的机关术图纸很像,但明显高端不少,于是连忙撇过头,不便再看。
杜怀宝却是恍然未觉,继续提笔勾勒,不时挥手在那纸上一划,墨渍顿时消去,重新勾画起来。
碎叶镇守使杜怀宝的长相明显不如郭虔瑾粗犷,肤色也与绝大多数在西域生活的汉人迥异,透露出一股遮掩不了的白皙。
在来之前李白就听郭虔瑾说,这位杜怀宝镇守使是一位很强大的机关师,曾经在稷下学院修行过,虽说武道修为远不如郭虔瑾,但前途远大,又远超郭虔瑾不止一筹。
谁都知道这世上武道是无法通神的,真正能够通往超智慧体的道路只有两种,那便是魔道和机关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