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许粟失眠了,想起一些旧事。大约去年这时,梁陌泽刚刚开始玩赛车,出过一次车祸。那回许粟差点被吓死,梁陌泽从车里被人抬出来时,满头都是血。不光她以为梁陌泽要死了,梁陌泽自己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在救护车上短暂睁眼的一分多钟里,喊小栗子。许粟赶紧凑过去,她的手被梁陌泽一把抓住。他的手很凉,许粟双手捧着摩挲,流着眼泪让他不要说话了。可他还是在喊小栗子。许粟不确定他是不是清醒,她在他耳边说:“我在呢。”他看了她一眼,好像才放心了,又陷入昏迷,只是手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又喃喃叫了声小栗子。好在梁陌泽命大,这伤看着严重,其实不然,手术也不大,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个月,然后回家休养,三个月和半年的复查情况都还不错。梁父梁母因为这件事勒令梁陌泽不准再玩赛车,但许粟知道,他还是在偷偷地玩,只是没法明目张胆参加比赛。没人能管得住梁陌泽,她也曾经试图劝说,他总是插科打诨带过话题。不过,这场车祸在许粟心里,意义绝对不是单纯的阴影,梁陌泽昏迷时叫的是她的名字,就连他那些玩赛车的队友都听到了,他们也都认定她和梁陌泽是一对。那时她就想,梁陌泽心底,总还是有属于她的位置的吧。这事儿真是没处说理去,一个男人昏迷的时候喊着她的名字,抓着她的手,谁能想到他其实并不喜欢她。从来没喜欢过。许粟睁着眼在黑暗里想这些,一股沉钝而又缓慢的疼痛,从心口往四肢百骸蔓延,眼泪从眼角安静地滑落下去。翌日早晨去上自习,仍是没法专心。她和梁陌泽从前就算有些小打小闹的不愉快,也从来不隔夜,要么他会主动和她说话,偶尔她也会低头。可这一回,到了中午,她没有再收到梁陌泽的消息。午饭时,许粟接到一通许母赵念巧的电话。“陌泽打架那事儿,你清楚吗?”赵念巧说:“昨晚梁家闹得挺凶,老头子差点被气得犯病,陌泽也被关在祠堂一个晚上,听说还挨打了。”许粟心口一沉。梁陌泽是梁家的宝贝疙瘩,她从来没见梁父梁母对梁陌泽动过手,以前偶尔也会罚跪祠堂,但最多也就一两个小时。对梁陌泽那样的少爷,这次的惩罚算是很重了。“我看他爸妈也是头痛,尤其他妈妈,本来还指望他继承家业呢,到现在还不务正业的,还打架。。。。。。这样子,还不如那个私生子梁寒墨,我听说私生子反倒争气,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就上班了,回来直接带着工作经验和从国外挖来的团队,进了梁氏总部,再这样下去,这梁氏将来会落到谁手里还真不好说。”赵念巧絮絮叨叨说梁家的八卦,许粟却没细听,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挂断电话,她背上包下楼,打车回家。只是,到了自己家别墅门口,脚步却没停,绕过去,按响了梁家的门铃。梁家的保姆过来开门,见是她,面露喜色:“栗子来了,你赶快和太太说说吧,陌泽都跪了一夜了,到现在还没放人呢,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啊。”看来这次梁陌泽是真的把他父母惹毛了,许粟不敢耽搁,赶紧往主屋里走。梁陌泽虽然体质不错,但毕竟出了车祸至今也就一年多,跪一夜。。。。。。她听着都开始着急了。梁父大概是去上班了,此时主屋客厅里,只有梁母。许粟过去恭敬地打招呼,“梁阿姨。”“栗子,”梁母付婉雯见着她,“你也帮忙多看着点陌泽啊,你看他成天闯祸,我这个当妈的说了他也不听。。。。。。”付婉雯抱怨很多,梁陌泽不成器,还不如私生子上进,她这个当妈的都面上无光,脸色也难看,“对了,我听说陌泽这次打架和一个女的有关系,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问那小子好多遍,他就是死活不肯说。”许粟低着头,手缓缓攥紧,很久,她小声道:“对不起梁阿姨,是因为我。”付婉雯眉心蹙得更紧了。“有个男的欺负我。。。。。。”许粟抬不起头,声音很弱,“陌泽就帮我拦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她就连现场的情况都不清楚,说得非常含混,“你们不要再罚陌泽了好吗。。。。。。他不是故意闯祸的,是为了帮我。”付婉雯定定地盯着许粟看,许粟感觉就像是在被凌迟。她的脸颊滚烫,是因为羞愧。梁父梁母对她其实很不错,但为了梁陌泽,她对他们说谎已经不止一次了。良久,付婉雯叹口气,“栗子,那可是酒吧,你说你。。。。。。你以前挺乖的,你怎么能和陌泽去那种地方呢?”许粟头更低,只觉得难堪,“对不起。”“陌泽生性不羁,我这个当妈的管不了,就指望你帮忙多管管他,但你现在这样。。。。。。”付婉雯摇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许粟指甲将自己掌心抠得泛红,忍不住对自己洗脑:没事的,反正以后要做梁家媳妇儿的人不是她,梁母怎么看她也不重要。付婉雯起身,往祠堂方向走,许粟没有跟过去,她知道付婉雯这是要放过梁陌泽了。付婉雯其实很宝贝梁陌泽的,如果不是真的被气到了,也不会为难自己儿子。梁陌泽揉着跪得发麻的腿走到客厅,瞥见许粟,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许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腿疼,哪怕他没有那么老实,站站跪跪坐坐地蒙混,可好歹也是一夜,现在这双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许粟看到他脸颊肿着,还有个明显的五指印,大概是来自梁父或者梁爷爷,她没有问,而是问起付婉雯,“梁阿姨呢?”“上楼去了,说是不想看见咱俩,还说让咱俩都自省,以后别去酒吧。”梁陌泽浑不在意,“我妈就是管得太多,现在年轻人玩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按她说的这样哪里也不能去。”许粟站起身,“那我回家了。”“等等,”梁陌泽一把抓住她手腕,仰头看她,又压低声,语气带着些许柔意:“我妈是不是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