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拓怪笑着,长袖一扬,朝魏九渊使了个眼色。魏九渊得令,强忍伤痛,捂着胸口从步辇上走了下来,行至高台边缘,对着这边的擂台颤声喊道:“太子殿下有令,比武大会继续,终一场,青阳派音宗师兄弟二人对决!”
魏九渊说话间,慕容拓手臂又是一扬,高台下听命的龙羽卫中又分出一营,跃马纵枪向着擂台围去,瞬间已隔开台下的看客,把常、燕二位围了个水泄不通。龙羽卫的战马踢翻了台下的裁断席,几位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先贤,居然不敢反抗。如今的大燕武林散沙一盘,若是仅凭单打独斗,就算是以一敌百,也没人能挡得住龙羽卫和十三楼的轮番攻击。
“生死之决,无须裁断!”
一名统领模样的龙羽卫大叫着,一边将几位心有不甘的裁断赶入人群,一边朝着人群大声宣道:“闲杂已清,比武开始,不设规则,至死方休!!!”
“呵呵,师弟,看样子,我们没机会再一同回栖霞峰了。”
常牧风冷冷一笑,说话间,已率先飞身到天瀑剑旁,飞腿猛地一踢,已将天瀑剑震飞,牢牢地握在了手中,回身斜看着燕戈行道。
“为何要伤段姑娘双眼?那日她只是无心之失!”燕戈行手中雪澈剑斜向下一指,心中依旧妄想着师兄能给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哼”,常牧风摇了摇头,以前他只当师弟是天底下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现在看来,人心果真隔着肚皮,倒是连解释的必要也没有了。如今,他误会了倒更好些,免得想着同门之谊,剑下留情,自己反而胜之不武。他要的是让段非烟,让慕容拓,让大燕武林心服口服。
“把师父和怪僧新教你的全都使出来罢。”
常牧风猛从头上扯下抹额,团成一团,强忍剧痛塞进被长枪刺穿的血洞里,额头冒着冷汗,咬牙切齿道。
燕戈行眉头一皱,也不多说,刷地一声将雪澈剑刺入擂台之中,抬手便猛朝着自己的左肩拍去。只听咯吧一声响,左臂已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师兄身上有伤,他自卸一臂,也算是公平。
“噫~”
台下唏嘘声一片,仿佛台上师兄弟二人的动作是自残到了他们身上似的,每个人都替二人觉得疼。
“嘿,江湖人士个个都这么皮糙肉厚么,孤连剪个指甲都怕疼。”慕容拓微微后撤身体,转眼看向了魏九渊,眼神游移到了他的裆部,调笑道:“魏大人也算半个江湖人士吧?”
他一语双关,既骂魏九渊半官半民,又骂他不算是个整人。魏九渊虽恼羞无比,却不敢造次,只抱拳低声回道:“殿下说是便是。”
“对了,魏大人不是想学燕戈行身上的功夫么,如今孤命他们死决,是否有些不妥?”
“无碍!”
魏九渊目视地砖,轻声回禀。常牧风和燕戈行的功夫他都试探过,几个月来,常牧风修炼邪法内力功夫都大有长进,可与今日的燕戈行比起来,似乎并无胜算,如今他重伤在身,是万万杀不了这个师弟的。又何况,几次交手,他已把燕戈行身上的拳法瞧了个七七八八,只等回去好好琢磨演习罢了。
好在台上这二位无论谁赢,花不枯也定会在假至尊令交到那人手中时出现。怪僧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是几百名皇家护卫的对手。到时,他定会派人把花不枯抓起来,好酒好肉伺候着,养肥了,等自己伤好,与其大战一场。
“出招吧!”
燕戈行望着师兄的背影低喝一声,左腿微微向前迈出一部,踏稳在了擂台上,右手五指轻蜷,准备随时拔剑。
常牧风嘴角一抹邪笑,也不多说,天瀑剑向后一送,整个人居然背对着燕戈行持剑向后刺来。常牧风凭着过量的忘忧散提气,身上虽然有伤,速度却奇快无比,燕戈行只见白光闪动,天瀑剑已至眼前,心下想着“好一招峰回路转”,向左稍一侧身,右脚已经勾起雪澈剑握在手中,嗖嗖嗖挽了个剑花,驱动剑诀反身直朝师兄手腕斩去。常牧风猛一撒手,躲过雪澈剑后又一探手重新将天瀑擒如手中,暴喝一声“散”,使出一招“大鱼惊潭”,天瀑剑像四散的水花般横切出一个扇面。燕戈行低身仰面躲时,凌厉的剑气竟贴着他的鼻尖掠过,生生斩断了一绺迎风飞起的长发。天瀑剑剑气如虹,掠过燕戈行后,势头并未衰减,又割断了旌旗帷幔,越过台下攒动的人头,直朝着高台的方向掠去。好在史胜眼疾手快,迎空踢起一张地桌,只听刷的一声,地桌落地时,桌面上竟被斩出了一道深深的裂口。
“常牧风,你小子是比武还是谋杀太子?”
常牧风哪有闲暇与他斗嘴,自师弟面部掠过的剑锋未收,已提纵跃起,啪啪啪啪连出四脚,皆踢向燕戈行心口。燕戈行左手已废,无法格挡,只得收剑用剑柄捣向师兄脚面卸力。燕戈行眼神方一向下,常牧风左手力拳又起,嘭的一声正中燕戈行右胸。那一拳虽打得燕戈行仓惶后退,咳嗽连连,常牧风自己却也因牵动伤口,哇的吐了一口血。
“魏大人快看,兄弟二人果然是要拼命了。”慕容拓兴起,丢了一枚葡萄在口中,右腿踏到软榻上,胳膊慵懒地往上一搭,瞧着这边笑道。
“哼,”魏九渊冷哼一声,太子只会瞧个热闹,殊不知这师兄弟二人三招两式之内是绝然伤不了对方的。他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看向了一侧被团团围住的沈雪吟,心里想着,比武结束之后,该找个什么借口向太子要人,让手下们折磨够了,再亲手杀了沈鳌的女儿才好。一双父母,六位姐姐,一命赔六命,沈家人已占了天大的便宜。只可惜,自己一时大意,竟中了燕戈行的招,要不然她早就毙命于追魂掌下了。
魏九渊的目光台上台下游移一圈,最后落在了李杜身上,四目相接李杜会意,连忙缓缓地走上前来,贴耳听训:“怎么今日一直未见苏楼牧,她去哪了?”
听了他的话,李杜似乎也才想到苏婳不在,立马吩咐下去:“派人去观澜阁看看苏楼牧在做什么。”
转眼,已有一小队人马冲下高台,策马向着东边奔去了。
观澜阁中,凭栏望水的苏婳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吃酒,此刻,双颊已飞满红晕。她斜倚在窗边,檀香木梳跌落在地,微风吹起罗裙,整个人一副倦怠模样。她有心去看比武,却知常牧风无论输赢,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索性躲在这里吃闷酒,只等他回来后受罚。常牧风若是输了,依着他争强好胜的性格又怎会善罢甘休,肯定会与师兄拼个鱼死网破。若是他赢了,拿到了至尊令,亦不知又将倒行逆施到何种地步。她只知十三楼和龙羽卫的人早已悄悄安插进了四象岛中,身为十三楼一方楼牧,常牧风是绝无性命之忧的。这样,也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