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头顶箭雨稀了不少,花不枯将护在身下的燕戈行往地上一推,瞅准了空挡,一提身风驰电掣般向着高台掠去,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校场之内,苏婳手中的钢刀沾满了鲜血,周围尸首已堆积如山。
她胯下中了一箭,右臂中了一箭,小腹中了一箭,头发散落,敷面纱巾也落了下来,满面血污,已不再是当初神仙一样的美人儿。
此时,却听人群外一声断喝:“散!”
闻言,原本在苏婳周身围成一只铁桶的弓弩手纷纷向后退散,在她面前散开一条路来。只听哒哒马蹄声响,胡乱挥舞着手中卷刃钢刀的苏婳抬头去看时,才发现一对骑兵已挺枪朝自己袭来。
她想飞身逃开,可是胯下腹部中箭无法聚力,只得低喝一声挥刀向前斩去,许是气力用尽,手臂发抖的她斩了个虚空,却听噗嗤一声响,低头看时,一柄长枪已洞穿了自己胸膛。
噗……噗噗。
接连又是几声,一根根长枪破骨而入,苏婳已无力喊疼,只顾胡乱挥动着手中钢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马上的骑兵。
“举!”
又一声暴喝,被六七根长枪刺穿了的苏婳只觉胸中绞痛,整个人竟被那些骑兵挑了起来。
鲜血自她口中、鼻中、眼中流出,一滴滴落在纱裙上,脏了罗衫。
她惨淡一笑,回身向着外墙后面望去,却被高高的围墙挡住了血红的视线,她只恨那几人手中的铁枪把自己举得不够高,不能越过墙头看一看墙外的擂台,看一看常少侠是否已经全身而退。
走了便不要再回来了才好。
找一个自己心仪,也知怜爱自己的女子,万水千山,远离这喧嚣的江湖。
就住进她和叔叔的忘川谷里吧,从此再无他人打扰。
反正,今日过后,她和叔叔便再也回不到那里去了。
她努力握紧手中长刀,却终因血液湿滑,无力滑落到了地上。
她看见身下的弓弩手向后退去,在那几名骑兵的身旁一字排开,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她脸上挂着笑,今生能为所爱之人殉命也算无憾了,只可惜,此去经年,他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死在何时,死于何地都无从知晓吧。
也罢,他心中无我,又何须记着我呢,纵使记下了,也是一段伤痛亏欠。
“射!”
又是一声令下,万箭穿心。
她的脑袋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她低头看着自己密密麻麻栖满箭簇的胸膛,提起体内所有的力气,努力扬起脖子,对为首的那名骑兵说道:“来……来……上前来。”
那人见她已无反抗可能,策马向前缓行几步,立在她身下,仰头看着脸颊上也中了一箭的她。只听苏婳缓缓说道:“我……我是……十三楼的人,若是……楼主知道,定……定会问罪……”
那人一愣,却又听苏婳说道:“倒不如……不如把我烧了,那样,便无人知道……了!”
马上的骑兵一愣,这种要求他还从未听过,便想:不管她所说是真是假,十三楼的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也不多想,便命人到校场另一侧的投石机处搬来几罐火油,一股脑泼到了早已没有了气息的苏婳身上。
大火熊熊燃起,不屑片刻,苏婳已经面目全非。
放火之人还在疑惑,他们又哪里会知苏婳的用意。
死了便化成一抔灰尘吧,又怎能体无完肤地展现在世人、展现在常牧风面前,她是苏婳,便一定要做他记忆中最美的女子。
校场之内,被几位骑兵丢落在地的尸首还在烧着,那燃烧着的尸体并无焦糊气味,却听噼里啪啦一阵轻响,似有琉璃瓶碎裂的声响,一阵阵异香从火中飘来。附近的弓弩手和骑兵争相叫奇时,已有几名同袍脸色青紫,七窍流血倒地不起。那异香如同传播极快的瘟疫般蔓延开来,一时间校场之内鬼哭狼嚎,仿若修罗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