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川不动声色地看了应夏一眼,浓眉深皱,“我得回北城一趟,快的话明天能赶过来,慢的话……我暂时不能确定,这边得辛苦你了。”这正是应夏所求,她点点头,“你回去吧。”陆锦川又道:“一个和我有私人恩怨的人回北城了,妈妈住院期间,你就呆在濮江,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再来接你。”也不知道他的话她到底听进去多少,或者说了也白说,陆锦川还想说什么,到底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睡觉。”走出病房,陆锦川边走边问周信,“什么时候发现的?”周信一五一十汇报,“有人下午看到他从缅甸入境,后来确认了一下,确实是他没错,只是入了云南境内之后,就查不到踪迹了,接下来是?”陆锦川面上明显浮现出不悦,“他倒是还有些能耐,不用找了,他一定会回北城,这个时候还敢回来!当真是嫌事情不够大。”语气太过凌厉,周信没敢接话。两人出了医院,已有司机等在门口。周信拉开车门,陆锦川弯腰正准备进去,忽然又直起身。“你留下来,照应一下。”周信为难:“陆总,我还是和您一起回去吧。”陆锦川一抬眉梢,“怎么?”周信感觉自己像个孤儿,两头被嫌弃,“应小姐估计不会让我留下来。”陆锦川颔首,这倒也是,她倔起来,除非用强的,否则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等陆锦川一走,应夏翻身下床,这段时间心力交瘁,生活作息混乱,这会儿还有点头晕。她走到夏琼病房,护工一见到她,就伸手在嘴上比了个“嘘”的动作,瞧着是个做事细心的人。病床上的夏琼已经睡着,眉心微微皱起。应夏在病床前坐了大半个小时,她没走,护工也不好在陪床上睡觉,一直干等着。她在这里起不到作用,反而影响别人,应夏对护工招了招手,护工跟着她出门。应夏问:“下午怎么样?”护工笑着说:“挺好的,就是晚上说伤口有点儿疼,好一阵才睡着。”“麻烦你了。”应夏从钱夹里掏出一叠现金递给护工,也没数,看厚度大概十来张。护工愣了愣,“应小姐,工资是统一结算的,您联系我们主管就行。”应夏摇头,“这是单独给你的,你不用告诉别人,我妈妈这边你多费心。”这个世道,钱的面子比人大,拿人钱财,办事总归是会更尽心一些。护工不敢收,应夏直接塞到她手里,“我先回酒店,明天早上过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护工笑呵呵地应了。刚出医院,电话响了,应夏一看是陆锦川的电话,条件反射的挂断。她现在还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面对她。陆锦川没再打来。回到酒店洗完澡,她躺在床上睡不着,给谭菲拨去电话。难得的是,平时电话不响个十来遍听不见的人,这次却秒接。应夏还没来得及说话,谭菲噼里啪啦就开始了。“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不知道今天晚上那个傻逼男人,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他那肚子,再长几天能流到地上去你信不?给我油腻坏了。”“还有还有,就他那么油的人,还往头上抹发胶,发胶你知道吗?起码抹了十层,他偏头跟我说话的时候,那头发,差点儿没把我脸戳烂,那味儿……”谭菲忽然注意到应夏一个字也没说,陡然清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应夏闷闷地“嗯”了一声,说:“我妈出车祸了,在医院。”“什么?”谭菲惊道:“什么时候?现在人怎么样?夏夏你别急,我马上订票过来,草,得明早了。”应夏活到现在,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能让她为数不多的不后悔的几件事中,交了谭菲和程牧安这两个朋友就是其中之一。应夏说:“手术很成功,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你别来了,我准备等她好一点带她回北城。”“你一个人能行吗?陆半城呢?”谭菲问。“他有事先回去了。”谭菲抱怨,“你现在才想起来告诉我,你那嘴巴是白长的是吧。”说完又反应过来,应夏不同于别人,幼年时期的经历对她影响太大。任何事情都习惯于自己解决,不知道的人觉得她防备心重,熟悉之后才明白,她是不想麻烦别人。她从小到大遭受到的恶意太多,善意太少,但她依旧长得根正苗红。唯一不好的就是,心太软,别人给她一点善意,她就能感激涕零,若是有人给她一杯水,她恨不得原地凿一口井出来还给人家。这样的人容易被骗。可不,小时候把她从水沟里拉起来的事,她能记好多年,最后把自己都给搭了进去。应夏说:“你别告诉程牧安了。”谭菲又道:“嗯,我知道你是怕麻烦我们,但是朋友不就是用来麻烦的么。”应夏道:“你别说这么煽情的话,我不习惯。”“贱皮子,”谭菲笑骂了一声。“谭菲。”应夏忽然喊了声。谭菲听到这一声,心里一咯噔,“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应夏默了默,把心里的话又咽了回去,“没事。”“我信你个鬼,到底怎么了?”这样下去,谭菲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应夏说:“我带我妈回来的时候,你能来机场接我们吗?”谭菲:“嗨,就这?当然没问题啊。”应夏很少麻烦人,谭菲没怀疑什么,以为她就是麻烦人难开口。“嗯,到时候我提前联系你。”应夏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但是她脑中积压的信息太多,连她自己都没理清楚,更不知该向人从何说起。夏琼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只是应夏工作那边不能再耽搁了,刚转正没多久就请了半个月假,人事部对她请长假颇有微词,但是碍于事情确实比较严重,也没说太重的话,只让她尽快回来。夏琼好说歹说把她赶走,两人说好下周末应夏回来接她回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