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寝宫。柳雨璃躺在大树下的摇椅上,叹道:“从重生的十岁到如今的二十岁,过了整整十年,真是弹指一挥间。若说有遗憾,定是有的,还是没能保全父亲,还有小舅舅……朝堂纷争,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赢家,当你以身入局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全盘皆输的准备。罢了,本宫近日总是犯困,就不陪孤先生说话了。夜明珠?什么夜明珠?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睡了睡了。容楚,快来把这个人打发走!”突然跑来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对着某妤拳打脚踢,“不许欺负我母后!”某妤一脸无奈……“盛辰休得无礼。”一抹明黄身影闪过,将奶娃娃一把抱在怀里,故作严肃道。千凌昱宠溺地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柳雨璃,柔声解释:“近日朕的皇后嗜睡,脾气大得很,还望孤先生见谅。”某妤似是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又有了?千凌昱点头一笑,“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但愿这次是个小公主。”某妤连连道喜,璃儿和容楚总算能过上寻常人的日子,儿女双全,子孙绕膝,真好。…………三宝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桌石椅还在,却不见陶恒的身影,只有春生一人扫着院中落叶。“你是找我家先生的?你来得不凑巧,我家先生早在十天前便出远门了。”“去了何处?先生说一切尘埃落定了,小祖宗身边暂时不需要他,他给自己放个长假,出去游山玩水,肆意潇洒去了!”某妤告辞离去,这个陶恒,还真是知道享受!…………途经魏家,推开门进去,正巧看到魏映雪手持擀面杖,追赶段翊。“快说!你和朱雀是不是有一腿!还不快从实招来!”“那都是陈年往事了,你提她作甚?当年她一介女流,初入军营,我对她关照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还敢顶嘴了!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你给我站住!”段翊欲哭无泪,足下生风,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也不知夫人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今日又难得消停了!某妤刚踏进院门,又把脚缩了回来,魏映雪这“大家闺秀”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自己还是躲远些吧,省得伤及无辜。…………不知不觉间,又来到柳家。隔着屋门便听见屋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推窗望去。柳洛尘手持书卷,正在朗诵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善。”“…………”他身后站着两个小家伙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也跟着摇头晃脑地朗朗上口。穆知意坐在一旁缝制着草药枕头,时不时地望向父子三人,脸上满是温柔笑意。魏云锦带着两个婢女端着茶点走进来,笑道:“小厨房刚做好的糕点,快来尝尝。”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围着魏云锦转圈,欢呼雀跃声响起,总算不用再跟着爹爹读书了!柳洛尘无奈道:“娘,我正教孩儿们读书呢。”魏云锦一脸疼惜,“吃完再读也不迟,可别把我的孙儿们教得跟他爹似的,读书都读傻了。”穆知意不禁掩嘴一笑,柳洛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放下书卷。一家人围桌而坐,其乐融融。…………临了,来到定西王府。一道利箭破空,正中靶心。某妤不禁暗叹:好身手!程乐这个小世子爷看来是深受“玉面射手”段翊的真传,这个师父没有白认!程乐却习以为常,闷闷不乐地把弓箭丢在地上,一脸苦恼。“真是无趣!父亲出门游玩,竟不带我!”“你是来找我父亲的?他不在家!你改日再来吧。”“他去梨花岭了,这次出远门父亲不带我,也不带母亲!真是奇了怪了!”“我也不知他去梨花岭做什么,每年上元节他都会去一趟,连着去好几年了……”“哎!你怎么走了?你不陪我玩啊!哼!”…………梨花岭。还未到梨花盛开的时节,山岭上荒无人烟,无比凄凉。不远处升起袅袅青烟,时不时地有纸钱和金元宝随风飘落。只见梨花树下,程清歌身穿一袭鎏金紫袍,手上提着两坛酒,站在一座无字碑前。“我又来看你了,今日给你带了你们江南盛产的佳酿,给你尝尝。”他打开酒坛,倒在墓碑前的土地上,又打开另一坛酒,咕咚饮了两口。“味道是不是还不错?可还对你的胃口?我已忘记,咱俩上次举杯共饮是何时的事了。嗯……似是年少时,我从家中偷来了宫廷贡酒,在薛山长的课堂上,咱俩偷偷喝了一坛,结果我不胜酒力,把学堂都给砸了,回家被我爹好一顿打。你也被你爹打了一顿,哈哈,想起来了,那次咱俩可是出尽了洋相,闹得人尽皆知。”程清歌斜倚着树干,边喝酒边回想着儿时的趣事,一个人喃喃自语道。“不曾想,那次过后,咱俩再也不曾一起喝过酒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这个人,向来不听劝,执拗得很,真如一只骄傲自大的红公鸡一般。”“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你救我两次,这辈子我是无法偿还了,留到下辈子吧。”程清歌将坛中酒一口饮完,随手一抹嘴角,一股涩意涌上心头。他丢掉酒坛,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头也不回地走了。“下辈子,我们做好兄弟,夜笙护你,沈家潇郎。”那抹紫金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每年上元节,沈家潇郎的忌日,程清歌依旧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这里。沈家无人,沈潇然一生孤苦。他不想红公鸡的坟头长草,连个烧纸祭拜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