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作家有各种各样的怪毛病,比如有的作家只要一跟伴侣吵架就写不出来东西了。我认识一男作家,据说他低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娶了个悍妇。
我有时候也是这样,只要一生气就写不出来东西来。但更多的时候我却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为了逃避使我生气的人事物,我会逃往写作的世界,尤其是当我意识到我无论怎么生气也无法改变现状的时候——丁丁说我这种毛病可以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毛病,但另一方面讲,这也是我和哪个女人也长不了的原因。说这话的时候,丁丁总摆出一副哲学家的样子。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了——换话说就是我现在很生气,但是我又知道现在就算我气死了也没有屁用,所以我必须马上写作才行。
你看,这都11点钟了,可是空谷幽兰女士还没有回来扶我坐上轮椅。于是我决定自己上轮椅,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写作了。
其实最近几天我已经很有把握自己能上轮椅了,但是我一直不想让空谷幽兰女士发现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因此我从来没有将此事付诸实践。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现在太想继续写作了,所以也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于是我挣扎着来到炕沿边上,确定轮椅的刹车扣已经扣好以后,抓住扶手,慢慢的将自己拖到轮椅座垫上,到这时候一切都还好。可是当我把两条腿抬到轮椅脚蹬上的时候突然感到了锥心的疼痛,不过我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但是一个劲儿的吸气。等我终于把气喘匀实之后,我将轮椅挪到窗口,打开了电脑。
门边传来钥匙声。接着我就见到空谷幽兰女士把房门推开了一道小缝向里面窥探起来。她那两只小眯眯眼如今在她那张大饼脸上就像是两个黑窟窿一样——她的右脸肿胀,看来今天早上她把自己打得不轻;她的嘴角和下巴上沾着红色的东西,我原本以为那是她的血,后来发现那红色的东西里面好像有发黄的小籽,看了一会儿才知道那不是血,而是西红柿之类的东西。
空谷幽兰女士就这么看着我,我也定定的望着她,我们俩半天都没有说话。
屋外的狂风夹着大雨点儿稀里哗啦的拍打在窗玻璃上。
如果你有能耐能自己上轮椅,空谷幽兰女士终于幽幽的说道:‘那你应该可以自己补那三行不清楚的破字了。
说完,空谷幽兰女士退了出去,并锁上了门。
我楞楞的坐在轮椅上看了老半天的门,吃惊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虽然我被空谷幽兰女士当场抓了包,但是这件事并没有扰乱我写作的热情,我痛痛快快、不受干扰的写了一下午——因为之后空谷幽兰女士再也没有进来过,所以没有任何事情能分我的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全神贯注的写到傍晚时分,突然一个念头闯进了我的脑海。我不知道怎么就想到,如果空谷幽兰女士现在进来的话我就再也没办法安心的工作了。想到这里,我就心烦了,写作的节奏也被打乱了,于是我只好放弃工作,按着Backspace键删除了刚才写的那一段烂透了的文字。
既然如此,我只好把轮椅挪回到炕边上。结果在下轮椅回炕上的时候,我的手一软打了个滑,差点儿没从轮椅上跌下去。因此我只能连忙放下左腿撑住炕沿,结果我虽然因此而没有摔倒,可左腿却疼得天昏地暗,就好像有一打螺丝钉突然打起了我的骨头里一样疼。
条件反射似的,我开始高声尖叫,挣扎着去抓炕上的枕头和被卧。一通手忙脚乱之后我终于先把身子拉回到了炕上,又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疼得不行的左腿也拽上了炕。
空谷幽兰女士会跑进来看看吧我的仆人问道,你都叫唤成这样了,她不会不闻不问吧
可是空谷幽兰女士并没有进来。
左腿的疼痛实在让我忍无可忍,于是我笨拙的翻身俯趴,伸手探到枕套里面,掏出了2粒止疼药干咽了下去,接着便倒头昏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那景象实在太不真实了,就像空谷幽兰女士把烧烤炉推进屋里那晚一样的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