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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几许第5章(第1页)

我登上船,没想到,方婉竟然也在。听说荣恩侯认她做了干女儿,梦里,好像没有这茬事。不过沈玉安为了她跟我闹得分道扬镳,明眼人都知道,方婉是颗上好的棋子。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和她,会闹出怎样的热闹。方婉穿罗裙戴珠钗,跟沈玉安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她看见我,高高兴兴地跑过来,扬声与我打招呼:「南姐姐,你今日能来,我好开心。」她张开手臂,好像要抱我,我下意识抬起胳膊一挡,她突然就摔倒了。沈玉安快步上前,方婉扶着他的胳膊站起身,红着眼眶看我一眼。「南姐姐,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一直很想亲近你,在京中,我只认识你一个,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吗?」沈玉安打断她,翻过她的手心,看着蹭破的皮,问她疼不疼。方婉赶紧摇头:「不怪南姐姐,是我自己没站稳。」沈玉安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孤知道。」「日后你走慢些,别伤到自己。」方婉微微一愣,笑着点头,没再说话。晌午陪着贵妃吃了点酒,我有点乏,就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吹吹风。忽然有人从背后狠狠推我一把,我险些跌进湖里。画月眼疾手快扶稳我,回头就看见方婉撇着嘴笑。「南姐姐,别瞪我啊,好吓人。」「我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你自己没站稳,可不怪我……」我想也没想,回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她脸上。方婉瞪着我,又要掉眼泪。我冷笑:「这儿没别人,你装给谁看。」我揪住她的衣领,摁着她的头,把她往湖里推。方婉吓得抱紧围栏,失声惊叫。「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呼,你要是站不稳,可别怪我……」我话音未落,忽然一支长箭直直地射向我,沈玉安站在不远处挽着弓。和梦里一模一样,他为了方婉,要了我的命。长箭擦破我的耳朵,我像丢了魂一样,跌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那支箭明明没有刺进我的胸口,可是我的心,好疼啊。疼得我直掉眼泪。所有人都在围观我的狼狈,方婉扑进沈玉安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沈玉安推开她,在我身前蹲下。他掏出手帕擦着我的眼泪,轻声安慰着:「流景,吓到了是不是?」「孤是一时情急,怕你闹出人命。」我几乎是咆哮出声:「滚——」「你别碰我!」沈玉安还要向我伸手,一只镶玉的宝靴突然踹在他的胸口。有人把我抱了起来,我不看就知道,是陈锦颐。他的香气特别好闻,我第一次见他,就牢牢记住了。他用衣服盖住我,把我的眼泪都藏起来,不让人看,不让人指点。陈锦颐抱我回家。母亲从榻上跳起来,高兴得病全好了。她刚要笑,看见我昏昏沉沉的样子,又哭起来。听大夫说我没事,只是惊吓过度,养两天就好了。她没忍住,指着东边破口大骂,中气十足。骂到一半,回头看见陈锦颐还在,她叉着腰问他,为什么不回请帖!「你若不是想娶我的心肝儿,就别来招惹她。」陈锦颐却说,他根本没收到过请帖。他跟母亲说喜欢我,想娶我,只是大概我瞧不上他。母亲大力地拍着他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怎么会,流景日日都念叨你呢,说你一表人才,她可满意了!」娘,我还没死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虚弱地张张嘴,说不出话。我娘尽情污蔑我,再也没人管得住她。请帖的事左右调查,什么也没查出来,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谁动的手脚。荒唐,沈玉安,你真荒唐。画舫的事惊动圣驾,皇上为了安抚我爹爹,狠狠罚了沈玉安。姑姑请母亲进宫说话,她说自从方婉出现,沈玉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她与他说过很多次,离方婉远一点,他就是不听。前几日,沈玉安居然问她,她把他养大,是真心待他好,还是想要控制他。姑姑这回,是真的伤心了。母亲回家后与我感叹,从前怎么没发现,沈玉安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他生母爬龙床,生下他以后,还拿孩子威胁皇上。若不是姑姑求情,说稚子无辜,他早就跟着他生母一起下去了。我想起梦里,姑姑就是被沈玉安活活气死的。思来想去,还是跟母亲说:「姑姑一辈子恪守德行,可是偶尔,也要为自己多想一想。」她收养沈玉安后不久,就诞下三皇子,若真论起来,太子之位,怎么也轮不到沈玉安去坐。沈玉安生辰这日,给我发来请帖。陈锦颐趁我看不见,把它叠成纸燕,飞到墙那头去了。我从屋里拿出茶,他立马举起书挡着脸,装作很专心的样子,估计正躲在书后头得意呢。我生病这些日子,他天天跑来,母亲起先很高兴,渐渐也觉得烦了。那日二人商量提亲的好日子,母亲说,算好了明年二月十六,大吉。陈锦颐讨价还价,说今年八月八,是个上上签,他母亲已经启程往京城来了。我娘笑说真好,然后望着陈锦颐的后背,翻了好几个大白眼。她偷偷跟我说:「不然娘还是给你找个离得近的,陈家这小伙儿,太黏人了。」哈哈哈哈哈。哎,她呀,是舍不得我了。我躺在院里的摇椅上,看看陈锦颐,看看云,看看鸟,再看看手里的残卷。时间就静悄悄地溜走了。我打了个盹儿,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毯子,陈锦颐不见人影了。他不在,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母亲正巧过来,她拾起压在石桌上的一幅画,扑哧笑出声。我凑过去一瞧,看见画里的我歪在摇椅上,睡得口水直流,嘴边儿还题着小字:烧鹅、烧鹅……母亲笑得停不下来,我的脸噌地烧起来。嘟嘟囔囔地骂:「陈锦颐人呢!」「娘,你还是给我找个离家近的吧,我也觉得他不怎么样。」母亲摸摸我的头发,又摸摸我的脸。「他呀,给你买你做梦都想吃的烧鹅去了。」她笑着笑着就红了眼圈,欣慰地感慨:「我就知道,我闺女是个有福气的。」我出门接烧鹅,跟沈玉安撞个正着。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见我,慢慢起身,拍拍衣摆上的灰。「我今天,一直在等你,可是你没来。」他颓着肩膀,神色落寞。「流景,你不在我身边,做什么都没意思。」「那天的事,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只是怕你伤到方婉,荣恩侯会找你麻烦。」「方婉的心也不坏,她只是想和你亲近,你别因为我,就对她那么大敌意……」我笑了。沈玉安的话停在嘴边,或许是我表情里的轻蔑太明显,他有些受伤地看着我。从前我以为,若我和他告别,一定会有很多话要告诉他。我要让他知道,他是如何伤害我,又如何让我心碎。我们十几年的感情,是如何被他糟蹋得面目全非。真到了这一天,我想了想,却觉得,说什么都是浪费,都是多余。我笑着说:「别太自以为是,殿下。」「日后别来了,陈锦颐看见你,会不高兴。」说着话,陈锦颐就出现在巷口。他像晚归的良人,懒懒地向我挥手。我朝他跑过去。沈玉安带着哭腔,在我身后问:「就算孤娶了方婉,你也无所谓吗?」是的,我无所谓。沈玉安,省省吧。没过两天,宫中传来消息,说沈玉安跪在殿前,非要娶方婉为妻。虽说方婉如今是荣恩侯府的女儿,但到底,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有些东西需要沉淀,拥有一个头衔,并不代表拥有相应的能力。沈玉安贵为太子,他要娶的不是一个头衔,而是一个贤德的皇后,关乎国体,关乎国运。可是,他是铁了心的,在早朝上当着群臣的面,跪地不起。皇上只能咬牙答应,否则,就是打了荣恩侯的脸面。大婚敲定后,方婉一跃成为京城最受追捧的贵女。我跟她在赏花宴上遇见,她被众人簇拥着,瞧见我,笑眯眯地叫了句:「南姐姐。」「八月八日我就要与殿下完婚了,我好开心啊,你快祝福我。」「不过这回,大约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声姐姐了。」「再见面,就得你给我行礼,叫我声太子妃娘娘了。」八月八?这不是巧了吗?我突然记起,梦中那晚洞房花烛,方婉留信出走。拜她所赐,那一夜,成了我的噩梦。现在,轮到她了。沈玉安大婚那天,我跟陈锦颐订婚的消息,也传遍京城。听说他心不在焉,在婚礼上弄错好几个流程。睡觉前,宫中传来回信,说沈玉安和方婉在洞房里大吵一架,她大哭大闹,颜面尽失。我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听笑话,想着下次见到方婉,要怎么戳她痛处。第二日清晨,母亲气冲冲地来找我,说沈玉安昨晚在我家门前守了一夜。如今全城百姓都传疯了,有人说太子荒唐,有人说方婉横刀夺爱,还有人说我心机深重。因为一个沈玉安,搅得大家都面上无光。我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能这么糊涂。上辈子和这辈子,他都要害死我。姑姑派人来请了几回,让沈玉安回宫,他只当听不见。我家大门紧闭,只能以静制动,省得再闹出点别的荒唐事。母亲生怕影响我的婚事,捂着心口倒在榻上,说不出话。我心疼得恨不得拿刀出去捅了沈玉安。我家屋顶上愁云密布,院外突然有人喊:「不好了,陈家郎君跟太子爷打起来了!」我手忙脚乱地赶过去,看见沈玉安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陈锦颐长身玉立,白色的袍子不染纤尘,半点没有打架的样子。他垂眼俯视着沈玉安,整个人杀气腾腾。他说:「一个草包,也敢跟我陈家找不痛快。」「今日你是太子,明日呢?」等回头看见我,他又马上笑了。好像刚刚那个嚣张跋扈的陈世子,不是春风化雨的陈锦颐。「我给你带了烧鹅,母亲自己做的,她让我带来给你尝尝。」他晃晃手里的包裹,我才看见,他的拳头受伤了。他字里行间,说得好像我已经是他家的人了。他的态度于我的名声而言,可以说是力挽狂澜。我跟陈锦颐说:「只知道护着烧鹅,怎么不想想护着你自己?」我让人去准备药膏,沈玉安喊我:「南流景,我也受伤了!」我只问他:「与我何干。」想来不出一刻,旁人又会说,陈世子与南姑娘情投意合,至于太子……不过一厢情愿。沈玉安近来行事荒唐,姑姑说,皇上已经有了废储的心思。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她心有不忍,还想再劝劝沈玉安。母亲也不好多说,只是私下里偷偷跟我聊,姑姑从小德行高尚,就是欠缺考虑。若是沈玉安登上大宝,估计我们几家都要不好受了。陈锦颐在旁边给我剥瓜子,我好像看见他的眼神沉了沉,再抬头时,又是满脸笑意。他给我的小食盒剥了满满的瓜子仁。黄昏时,母亲留他吃饭,他说家中有事,先告辞了。我追着他出门,把他拽到角落里,嘱咐他:「你不要插手沈玉安的事,他已经失了圣心,我们就等着,他好不了太久的。」陈锦颐点头说好。答应得也太痛快了。我盯着他,狐疑地问:「你不骗我?」这回他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头,说绝不骗我。就跟我演。方婉当上太子妃后,还没来得及风光,就跟着沈玉安一起,被关了禁闭。那日我进宫去看姑姑,刚踏进她的寝宫,就听见她在摔东西。「狗胆包天的刁妇!你果然干不出好事来!」方婉跪行到她脚边,抱着她的腿哭喊:「母后,您一定要救救殿下啊!」「如今能救他的,只有您了啊!」「我不是故意的,父亲让我拿东西给殿下盖章,我、我也不知道他会贪污啊……」姑姑一脚踢开她,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还敢狡辩!」「你与荣恩侯合伙坑害太子,只这一桩事吗?!」「你还以为瞒得住谁!」……我才知道,原来是荣恩侯借沈玉安的手,搜刮好处,刚刚被人递了折子。这是结党营私,这是大罪啊!方婉被人拖走后,我进殿去探望姑姑。她手里拨着念珠,一直不说话。过了很久,她突然开口:「流景,你的心真狠。」「他是你的表哥啊,你们十几年的感情,你说要断送他的性命,就断送他的性命。」「你和陈家那个,真是好手段。」「你做得不错,太子也是罪有应得,可是,他是本宫养大的孩子啊……」「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我回家时,陈锦颐正在门口等我。看到我哭,他的笑落了下去。他擦掉我的眼泪,什么也没说。我觉得他有点不高兴,抽抽搭搭地跟他解释:「我不是心疼沈玉安。」我比谁都巴不得沈玉安不好过,我只是被姑姑说得难过了。陈锦颐哦了一声,头偏向另一边,轻轻舒了口气。他一直没说,荣恩侯的事是他做的。他不说,我也不问。画月说:「姑爷真是难得的好男人。」「换了别的人,给女人做点芝麻绿豆大点的事,都要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呢。」我手下缝着嫁衣,笑着逗她:「可是他骗我了,骗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画月反驳我:「哪有,姑爷说得是,不折腾太子爷,又没说不折腾荣恩侯。」「谁让太子爷不长眼,偏偏娶了方婉。」「他呀,是罪有应得。」如今,我家里的人,都向着陈锦颐。我出嫁那天,母亲一直笑。笑得我鼻头发酸。陈锦颐牵着我上花轿,他倒是高兴了,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我看见母亲又偷偷翻了他两个白眼。我怕爹娘舍不得,我就跟着他笑。爹娘怕我舍不得,他们就跟着我笑。嫁到江北的第二个月,我听说,皇上饶了沈玉安一命,把他贬为庶人。姑姑去送他,他对着姑姑大骂:「你收养我,不就是因为老三体弱,怕他早夭,没人帮你巩固后位吗?」「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你亲儿子,若是老三犯事,你死也不会不要他!」「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把我从我娘手里抢过来,你害死我娘,你不得好死!」他简直是,胡言乱语。我又想起母亲说,方婉出现前,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年关前,陈锦颐跟我回京城。姑姑请我进宫说话,母亲说,她一直很后悔当日对我说话说重了。马车停在宫门前,我一下车,就突然冲出一个人扯住我。「流景,流景,你是要去见母后吗?」「你帮我求求她,你跟她说,我知错了,我再也不胡闹了,求她救救我……」「我好饿好冷啊,流景,你有没有吃的……」他身边还跟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一直在念叨:「不可能啊,我是穿越的,我是凤命啊,我要当皇后呀!」「我是皇后,你们这些杂碎,还不给我跪下!」陈锦颐一把搂住我,不让他们碰到我。他一个眼神,几个随从拔刀,沈玉安再也不敢上前。他在我身后骂:「南流景,你背弃感情,你不得好死……」陈锦颐捂住我的耳朵,我模模糊糊地听见他吩咐人说:「割掉他的舌头,不干不净,不如不要。」他说完又来看我脸色,轻声问我:「走吗?」我对他笑笑,牵住他的手,点头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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