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冥,当初我险些害你至死,今日我便把我这条命还给你!至此,我们两清!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只有安安。她的安安,还那么的小,他什么也不懂,她还没来得及看他长大,看他娶妻,看他幸福。谢宁的眼泪与周遭的泉水融为一体。对不起,安安,娘实在是太难受了。浴池边,墨玄冥漠然地看着谢宁沉入水底。浴池不深,寻常女子垫起脚尖便可站立,因此裴淮渊初始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今晚,她没能逃出来,而是落入朱令能之手,你真的不会后悔?”裴淮渊问道。墨玄冥淡淡道:“与我何干?”裴淮渊的眼神中流露出迟疑,四年过去,冥仍没有放下这桩往事。“冥,你当真如此狠心?”墨玄冥神色冷淡:“我的狠心正是拜她所赐。”裴淮渊默然了。他们谈论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连泡泡都不复存在。等他们注意到时,离谢宁入水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墨玄冥眉头蹙了一下,刚想命人把谢宁捞上来的时候,裴淮渊已经先一步跳了下去。墨玄冥只能在浴池边看着,唇线抿的极紧。没一会儿,裴淮渊把谢宁从水底捞了上来。“她没有呼吸了!”墨玄冥眼神一凝,猛地攥住了轮椅把手。裴淮渊当机立断地俯下身,不断挤压着谢宁心口,试图将谢宁灌进去的水挤出来。墨玄冥攥着轮椅,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谢宁死了,正合他意,甚至她就算是死,也抵不了墨府那么多条人命。他该感到快意的,可是他的脑海里只不断地回荡着裴淮渊的那一句话:“她没有呼吸了”,“她没有呼吸了”!连墨玄冥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攥着轮椅的手紧的发白。裴淮渊的按压持续了很久很久,可谢宁始终没有反应,连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裴淮渊心如擂鼓,宁宁,你给我点回应好不好。他越按,心里悲哀越重,若是再过一会儿,等谢宁心口连余温都不再,那就彻底没有希望了。好在,最后谢宁还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水。整个过程里,墨玄冥喉咙发紧,仿佛他的呼吸也被水夺走了,直到看到谢宁吐出了水,又咳了几声后,墨玄冥的身子才渐渐松懈下来。谢宁恢复呼吸了,可是她的脉搏仍十分微弱。裴淮渊紧皱着眉头将手从谢宁腕上移开。被墨玄冥这么搅合了一番,刚刚他准备的药材全用不上了!他绷着脸,将人放在罪魁涡首腿上。“看着她,别再折腾她了,我回府里取药。”说罢,风一般消失了,完全没给墨玄冥拒绝的机会。墨玄冥怔了下,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女人。现在的她,既没有了在宜华楼时那刻意的恭敬,也不像刚刚那么娇柔粘人,她只是平静地,安静地枕在他腿上。蜷缩着手脚,额头轻轻抵着他膝头,以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睡着。她长眸闭着,睫羽覆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眉头却蹙成了一个川字型。墨玄冥眸光微垂,手不自觉地覆了上去,轻轻地抚着,似是想抚平那处褶皱。女人轻轻哼了一声。墨玄冥猛然收回手。过了一会儿,他忽而绷紧脸,朝侍卫吩咐道:“把她抬走。”侍卫名叫墨一。他领命走过去,伸出手,想从墨玄冥腿上捞起谢宁。却又被墨玄冥按住手。墨一不明所以地抬头,只听见墨玄冥很冷地说:“不能抱她。”墨一点点头,又想像过年杀猪时那样,扛起谢宁。不料却再次被制止。“这样她不舒服。”墨一:“……”要不还是您自己来吧。当然他不敢说,最后只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方式,近乎于是像捧着一盆菜一样捧着谢宁,尽量减少和她的肢体接触,起身。“主子,我把人放哪?”“随便。”得了回复,墨一便四处扭头,想找一处地方赶紧把手上的烫手山芋放下。不然捧得久了,他感觉主子又要发难了。但浴池虽大,却没有设榻,墨一扭了半天头,最后还是选择就地把谢宁放下。“放那,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浴池。”墨玄冥道。墨一只得又将人捧起,在稍稍离浴池远一点儿的地方放下。“那里白玉铺就,冰凉透骨。”言下之意,放在那也不行。墨一来来回回放了许多个地方,墨玄冥俱不满意。墨一便觉着这活比让他在练武堂练一百遍功法还累!好在最后,他听见主子说:“放回来。”许是主子也心疼他捧累了吧,墨一心想。他如获大赦一般赶紧将人放在他第一次放的地方上。下次谢姑娘来了,他非得哄骗墨二去当值才成!“我是说放回我腿上!”墨玄冥的眉头拧成了结,对自己这个不上道的侍卫相当不满意。折腾了一刻钟的功夫,谢宁最后还是回到了墨玄冥的腿上。只有墨一累了个半死。墨一心里无语至极,若不是因着眼前这人是自己主子,他真的很想大骂一声。裴淮渊去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回来了,手里还拎了一大麻布袋的药材。若是有懂医术的在这,定会被这麻布袋里的药材惊得瞠目结舌,只因那里面装的满满都是最最名贵的药材,有钱也不定能买得到的那种。裴淮渊却将那些药材悉数倒下,像不要钱的大白菜似的堆在一边。接着,他挑挑拣拣的,从一堆天地珍宝里挑出几株药草,塞进墨一怀里:“先浸泡一刻钟,再武火急煎,最后文火缓煎,复煎两次,再拿过来。”墨一慢了半拍才应声,抱着药材去厨房了。“她如何了?”墨玄冥问道。不说还好,一说裴淮渊就来气,他瞪了墨玄冥一眼:“还不是你,好端端地把人扔进凉水里作甚!就是寻常女子都不定能受得了那水,更何况是被下了药的她。”墨玄冥抿了抿唇,难得的没有说什么。浴池内一下子陷入沉默,只剩下谢宁的呼吸声。裴淮渊忽的走向墨玄冥,弯腰想抱起谢宁。墨玄冥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作甚?”“当然是去寻一处卧榻让她躺下,难不成让她一直躺你腿上,别说这样她会不舒服,躺的久了,你的腿还想不想好了?”裴淮渊没好气道。墨玄冥默了一下,道:“长公主在外面设宴,你贸然出去可能会碰到。”“那你说去哪?”“去东厢房。”墨玄冥道。东厢房是墨玄冥院子里一处闲置的厢房。其实不管去哪都有可能会碰见长公主,甚至东厢房就在墨玄冥起居的院子里,碰见长公主的可能性更大。若是平常,裴淮渊定会察觉到这话的不对劲,不过这会儿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谢宁身上,便没有细究墨玄冥为什么要让谢宁去东厢房。裴淮渊小心翼翼地抱起谢宁,一路穿过庭院,最后将人放在东厢房的榻上,还不忘细心地拉过被褥,调整了下谢宁的姿势,随后才转过头对墨玄冥道:“子时了,我真得走了。”临走前,还不放心地补充:“让她好好睡会儿,别再折腾她了。”裴淮渊走了,厢房里便只剩下墨玄冥和谢宁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