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江倒是十分有把握,“通判多虑了,这老太太可不是个善茬。听墨守说,她急着给亲儿子还赌债呢。亲儿子和继子比起来,当然是亲儿子更亲了。我也应了她,等事成之后,赏她这个数,再助她回青州。”说完后,冯江从桌子底下伸出了五个手指,暗中比划了一下,五百两!“姑臧县的饥民太多,是瞒不住的。不管如何,定要在巡抚来之前,把这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曹良皱起眉头,叹气道:“前两日表哥还责怪我,说我心太急了,这种事讲究个细水长流。以后再遇到这事,可不能太过贪心。若不是施粥棚里的粥太过清寡,饥民也不至于饿疯了似的,一窝蜂地涌出来,弄到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通判别担心,刺史大人也是好心提醒。这次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冯江劝慰道。曹良还是不太甘心,“可惜这到嘴的肥肉,硬生生给丢了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事若真查起来,那可是抄家的大罪!谁担待得起?还好找了个替罪羊,不然咱俩就得……”冯江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罢了罢了。先把这巡抚糊弄过去再说吧!毕竟这巡抚是二皇子的心腹,正愁抓不到东宫的把柄呢!这次无论如何,都得瞒天过海!”曹良叹了一口气,独自喝了一口闷酒。冯江谄媚地笑道:“等会再多敬这替死鬼几杯酒,省得死后再来找我们!”曹良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就算找也不该找我们,应该去找那老太太。”冯江笑意更浓,起身朝雅间门外走去,打算看看柳文杰吐得如何了。只见柳文杰醉倒在雅间的走廊上,酩酊大醉,丑态百出。冯江连连摇头,将柳文杰搀扶进雅间,试探地问道:“柳大人?你喝多了?”“我没喝多!我可是状元爷!我怎能喝多?我榜上有名!我中一甲!我是状元爷!”柳文杰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以为自己金榜题名中了状元。这考取功名可能是他最大的心结,寒窗苦读数十载,连个举都没中,更何况是状元呢……“还真是喝多了。”曹良一脸嫌弃地看着烂醉如泥的柳文杰。冯江从怀中拿出几张公文铺放在桌子上,又让店小二送来笔墨,恭敬地对柳文杰说:“大人,属下才想起来你有几个公文没有签字,特意拿了过来,您签一下。”“大人?叫我状元爷!我不是大人,我是状元爷!”柳文杰咋咋呼呼地喊着,紧接着又打了一个嗝。曹良嫌弃地捂住鼻子,这酒嗝难闻死了!“状元爷,请您签字。”冯江笑眯眯地指了指公文下方的空白处,将毛笔递给柳文杰。曹良嗤之以鼻,坐在一旁冷眼看着醉酒的柳文杰。柳文杰接过冯江递过来的笔,洋洋洒洒地在公文上签字,冯江舔一口手指,翻一页,柳文杰连公文上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摇头晃脑地签字。不一会儿,柳文杰在几张公文上都签了字,冯江从柳文杰怀中找出他的私印盖上了章。曹良接过签字盖章后的公文,看着公文上的内容,满意地点点头。公文的最后两页都是赈灾粮草出库的假账,这假账便是坐实柳文杰贪污的罪证。“你送他回去吧。别忘了把公文放到该放的地方。如今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先回凉州静候佳音。”曹良站起身,抖落了一下衣衫,满脸的春风得意地离开了酒肆。冯江喊来墨守帮忙,二人一同将柳文杰架上了马车,回到柳家已是深夜。柳洛尘听到院外传来的吵闹声,连忙起身迎了出来。只见柳文杰浑身酒气,早已醉得如同烂泥,整个人都搭在墨守身上。“父亲!你怎么喝多了?”柳洛尘来不及穿好衣衫,忙不迭地跑到柳文杰身边,扶住他。“我没醉!我还能喝!”柳文杰挥舞着双手,一脸痴笑。柳洛尘头次见柳文杰这般失态,父亲那原本高大威严的形象,在自己心中瞬间小了不少。“二公子,我就不往里去了。还劳烦您安顿好柳大人。”冯江站在院门口,拱手笑道。柳洛尘将柳文杰的胳膊搭在自己瘦小的肩膀上,吃力地扛了起来,也顾不上和冯江过多啰嗦,便随口应了一声。冯江目送着柳洛尘、墨守一同架着柳文杰进了屋后,这才转身离去,径直往县衙走去。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柳雨璃看在眼中,她透过耳房的花窗,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柳文杰今晚酒醉得太过蹊跷,一同去喝酒的师爷冯江为何没有醉意,反而父亲却喝得酩酊大醉,看来是有人故意灌酒。冯江故意驻足等三人进了厢房后再离去,总觉形迹可疑。于是,柳雨璃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外,瞧冯江进了跨院后,便悄悄跟在身后。冯江脚步飞快地穿过跨院,径直走进三堂屋内。柳雨璃躲在跨院门后,只见冯江摸着黑进去后,连烛火都没点,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柳雨璃怕再暴露行踪,先原路返回,趁众人不注意后,偷偷来到柳洛尘的房内。半个时辰后,墨守和柳洛尘这才安顿好柳文杰,筋疲力尽地走出东厢房。柳洛尘瞧着墨守出了垂花门后,才回了屋。刚进屋就瞧见柳雨璃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着实被吓了一跳。“妹妹,你怎么来了?”柳洛尘压低声音,走到书桌前问道。柳雨璃放下手中的书籍,凝眉道:“刚冯江趁你们进屋后,偷偷进了三堂,像是有事要办。”柳洛尘睁大眼,只觉得自己又疏忽了,“师爷?他这个时候去衙里做什么?”“巧儿的卖身契拿到了吗?还有,衙内的公文可有不妥?”柳雨璃反问道。柳洛尘从怀中拿出卖身契,递给柳雨璃,“这是巧儿的卖身契。至于公文,我发现少了近三日的,不知是在何处,我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